第16章 铁匠铺内风云起

暮色漫进铁匠铺的青瓦屋檐时，陈铁山听见自己后颈的龙鳞在发烫。

那片鳞甲自三天前龙蛋出现裂痕后便开始异动，此刻正贴着皮肤跳动，像藏了只活物在血管里扑腾。

正房门槛处传来钱管家的冷笑：“李老头，你说那小子最孝顺？

我看是你老糊涂了，“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陈铁山抱着龙蛋跨进了院子。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罩住满地未淬的铁胚。

龙蛋在他臂弯里泛着金红，裂纹从顶端蜿蜒而下，像道被火舔过的伤痕。

李老头站在钱管家身后，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往日总沾着铁屑的围裙此刻皱成团，露出腰间那串陈铁山亲手打的铜钥匙，那是他从前最宝贝的东西。

“是。。。是他。”钱管家的鼠须抖成筛糠，退半步撞在孙武师身上。

那铁塔般的汉子嚼着草茎，朴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身映出陈铁山发红的眼：“小崽子，带着个蛋当护符？

爷爷这刀，专破金贵玩意儿。“

陈铁山喉咙发紧。

三天前他在后山老槐树下发现龙蛋时，李老头还蹲在炉边给他煨红薯，说等他满师要送套新铁锤。

可昨夜他替师傅去山神庙取货，回来就听见正房里钱管家压着嗓子说“龙蛋能换半座矿山”，李老头的声音发黏：“铁山那娃子实心眼，我哄他说是捡的野蛋。。。。。。”

“铁山！”郑伙计从偏房闪出来，手里攥着半块烧红的铁锭。

这二十岁的伙计从前总被他带着打铁，此刻额头青筋暴起，铁锭在掌心烙出焦痕也不松手。

“退到炭炉后面。”陈铁山压低声音，余光扫过墙角，江远镖正蹲在柴堆后，飞镖在指缝间转得飞快；王猎户把捕兽夹藏在草席下，兽皮靴底蹭着青砖，随时能掀翻障碍；柳青鸢的药囊挂在臂弯，指尖捏着颗止血丹，目光在每个人的伤口位置打转。

孙武师的刀先动了。

朴刀带起的风卷翻了铁匠铺的布幌，“李记铁铺”西个墨字拍在陈铁山脸上。

他抱着龙蛋就地打滚，后颈龙鳞突然刺痛，眼前闪过一串金色古篆，是御龙诀里的“腾”字。

他本能地拧身，朴刀擦着他左肩劈进青石板，溅起的碎石扎进手背，疼得他差点松手。

“好小子！”孙武师拽刀的动作顿了顿，刀疤因兴奋扭曲成蜈蚣：“有点门道！”

陈铁山滚到铁砧旁，龙蛋在怀里发烫。

裂纹又多了道，蛋清似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沾在皮肤上像泡温泉。

他摸到砧下的铁锤，三斤重的圆头锤，柄上还留着他磨出的茧印。“上！”他低喝一声。

藏在木柜后的小灰鼠窜了出来。

这是他养了半年的小兽，专爱偷铁匠铺的铁屑磨牙，此刻正呲着尖牙扑向孙武师的手腕。

几乎同时，房梁上的花斑雀扑棱着翅膀，用爪子去抓那汉子的眼睛。

“雕虫小技！”孙武师甩刀扫开花斑雀，另一只手抓住小灰鼠的尾巴。

陈铁山看见小灰鼠的爪子在半空乱蹬，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咽，血珠顺着尾巴滴在青石板上。

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龙蛋突然剧烈震颤，蛋清溅在铁锤上，“嗤”地腾起白雾。

“松手！”他吼着冲过去，铁锤带起风声。

孙武师显然没把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侧过身想用肘击撞他胸口。

可陈铁山的脚步突然虚浮，像片被风吹偏的叶子，这是江远镖教他的“游云步”，专破力大的对手。

等孙武师反应过来时，铁锤己经砸在他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不是骨头碎，是朴刀断了。

蛋清浸透的铁锤泛着金芒，刀刃崩成三截飞出去，其中一截擦过李老头的耳朵，钉在门框上嗡嗡作响。

孙武师捂着腕子后退，脸上的刀疤变得煞白。

小灰鼠趁机从他手里挣脱，缩到陈铁山脚边首发抖。

“你。。。你使诈！”钱管家尖叫着去摸腰间的短刀，却被郑伙计用烧红的铁锭逼得退到墙角。

李老头瘫坐在地，裤裆处洇出片深色，嘴里只念叨：“铁山，师傅是被他们逼的。。。。。。”

陈铁山没理他。

他盯着钱管家发颤的手，突然想起方才那声“咔嚓”，不是刀断的声音，是龙蛋彻底裂开的声音。

蛋清顺着指缝流尽，露出颗拇指大的龙头。

小龙闭着眼，鳞片还沾着黏液，却在陈铁山手心里拱了拱，像在找奶喝。

后颈的龙鳞突然发烫，他听见脑海里响起奶声奶气的“爹”，惊得差点把小龙摔在地上。

“信号弹！”柳青鸢突然喊。

陈铁山转头，正看见钱管家举着个铜管往天上放。

橙红色的烟火划破暮色，在铁匠铺上空炸开，像朵狰狞的花。

钱管家抹了把脸上的汗，突然笑了：“老子早让人盯着，你们就算杀了我，一刻钟后。。。。。。”

“闭嘴！”江远镖的飞镖擦着钱管家的耳朵钉在墙上。

陈铁山却没动，他望着天上的信号弹，小龙在他手心里蹭着，体温透过掌心传到后颈的龙鳞。

他想起御龙诀最后一页的话：“龙裔现，风云起”，突然明白李老头为什么敢背叛，他们要的从来不是龙蛋，是龙蛋选中的人。

“收拾东西。”他弯腰抱起小龙，转身对伙伴们说，“信号弹能传十里，宗门的人半个时辰就到。”

郑伙计愣了愣，突然冲去偏房：“我这有攒的二十两银子！”王猎户扛起装捕兽夹的麻袋：“后山有个隐秘的山洞，够咱们躲两天。”柳青鸢把药囊塞给他：“小龙刚孵化，得用温酒泡鹿茸喂，我这有。。。。。。”

“等等。”陈铁山走到李老头跟前。

老铁匠缩成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铁山，师傅真的是被他们。。。。。。”

“我知道。”陈铁山摸出怀里的铜钥匙，那是李老头从前总挂在腰间的，“您从前教我打铁，说‘铁要趁热，心要趁热’。”他把钥匙放在老铁匠手心，“炉子里还有块精铁，是您说要给我打出师剑的。”

李老头抬头，正看见陈铁山抱着小龙走向院门。

暮色里，小龙终于睁开眼，瞳孔是金红的，像两颗小太阳。

院外的风突然大了。

铁匠铺的布幌被吹得猎猎作响，“李记铁铺”西个大字哗啦啦翻卷，最后“刺啦”一声撕裂。

陈铁山听见背后传来李老头的呜咽，混着钱管家的尖叫，还有孙武师捂着手腕的咒骂。

他摸了摸小龙的脑袋，小龙舔了舔他的指尖，在他手心里打了个滚。

天上的信号弹余烬还没散尽。

陈铁山知道，等那些光点彻底消失时，九域大陆的风，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