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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暗夜中的脚步声
陈铁山的鞋底碾过碎石子,耳后小龙的鳞片擦着他后颈发烫。
营地方向的火光在视线里摇晃,江远镖的喝问混着铁器相撞的脆响炸开来,是石破玉的铁锤砸在地上,火星子溅到他裤脚都没知觉。
“铁山!”柳青鸢的声音带着学医人特有的镇定,她站在篝火旁,药箱半开着,指尖还捏着半片没来得及收的艾叶。
陈铁山跑近时,看见她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淬毒银针囊上,指节泛白。
“有脚步声。”陈铁山喘着气,掌心的短刃柄硌得生疼。
小龙“咻”地窜到他肩头,龙尾绷成首线,指向营地西侧的竹篱笆。
江远镖己经抄起了腰间的九环刀,刀鞘磕在石破玉的铁锤上,“当”的一声。
石破玉没说话,却把磨得发亮的铁锤往身侧挪了挪,正好挡在柳青鸢和篝火之间。
“我去看看。”江远镖抬腿要走,被陈铁山伸手拦住。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江远镖眉峰倒竖,石破玉喉结滚动两下,柳青鸢的瞳孔在火光里缩成细线。
小龙突然低鸣,龙爪扒拉陈铁山的衣领,往竹篱笆下的泥地里点。
石破玉的铁锤“哐当”砸进土里。
他蹲下身,粗糙的指腹抹开一层浮土,露出半截染了泥的羊皮纸角。
柳青鸢立刻蹲过去,用银针对着纸角挑了挑,凑到鼻尖嗅了嗅:“没毒。”
展开的信纸边缘还带着焦痕,墨迹却新鲜得能蹭脏指尖。
陈铁山借着篝火看清上面的字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大比第三日卯时,青岚宗演武场火起,血龙现,尔等勿近”。
“放屁!”江远镖的刀鞘拍在石桌上,震得茶碗跳起来,“老子走镖十年,最见不得藏头露尾的鼠辈!
明儿个就把这破纸甩到评判长老脸上,看哪个龟孙敢在九域大比上动歪脑筋!“
石破玉突然伸手按住信纸,指节压得泛青:“范医师说过,大比监察队里有青岚宗的人。”他的声音像砂纸磨石头,“去年春上,我给青岚宗刻碑,听见他们说。。。说‘清理杂血’。”
柳青鸢的手指轻轻搭在陈铁山手腕上,脉门处的跳动透过布料传来:“上报的话,若信是青岚宗自己放的。。。他们倒能反咬我们造谣生事。”她抬眼时,眼尾的泪痣在火光里忽明忽暗,“铁山,你说呢?”
陈铁山盯着信纸上的“血龙”二字,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初遇龙蛋那晚,雷雨中炸响的龙吟;想起范医师摸龙角时压低的声音,“血脉不纯,但筋骨扎实”。
青岚宗是御兽师界出了名的纯血至上,半年前他被青岚宗外门弟子当街羞辱,正是因为小龙的龙鳞不够金亮。
“先查。”他开口时,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稳,“明儿大比就开始了,现在打草惊蛇,他们说不定提前动手。”他看向江远镖,“镖师兄弟,你夜里巡过多少次路?”
江远镖咧嘴笑了,九环刀在掌心转了个花:“老子的刀,专砍半夜摸黑的。”
石破玉把信纸折成方块,塞进贴身衣袋:“我守药庐后墙,铁锤砸砖的动静,十里外都听得见。”
柳青鸢将银针囊系紧,从药箱里摸出三小瓶药粉:“迷魂散、止血丹、灼肤粉,各人分着带。”她把最小的那瓶塞进陈铁山掌心,“小龙若受伤,用这个敷,我调了龙涎草汁。”
子时三刻,营地外的稻田被夜风吹得沙沙响。
陈铁山踩着江远镖的肩膀翻过竹篱笆时,小龙正伏在他头顶,龙息凝成白雾。
他们约好分三路巡查:江远镖走东边田埂,石破玉守南边柴房,柳青鸢留在营地装睡引蛇。
陈铁山刚落地,小龙突然扑棱着翅膀窜出去。
他跟着往竹丛里一滚,就听见头顶“唰”的破空声,一支淬毒的短箭钉在他方才站的位置,箭头泛着幽蓝。
“藏头露尾的鼠辈!”江远镖的吼声响彻夜空,陈铁山看见东边田埂上有三道黑影在跑,其中一个怀里还抱着个陶罐。
石破玉的铁锤从南边砸过来,“轰”地砸断半棵槐树,惊得黑影们跌进稻田。
陈铁山摸出短刃追上去,小龙的龙息喷在他耳侧,暖烘烘的。
最近的黑影转身时,他看清对方腰间的玉佩,是块刻着火焰纹的青玉,和半年前羞辱他的青岚宗弟子腰间的一模一样。
“站住!”陈铁山大喝,短刃划破对方衣袖。
黑影反手甩出一把铁蒺藜,陈铁山旋身避开,再抬头时,三道黑影己消失在芦苇荡里。
脚边却多了个碎陶罐,里面的液体还在滋滋腐蚀泥土,泛着焦糊的硫磺味。
小龙用龙爪扒拉陶罐碎片,突然打了个喷嚏。
陈铁山凑近闻了闻,后槽牙咬得生疼,这是火油,掺了龙血草的火油,烧起来能追着活物的热气跑。
远处传来江远镖的骂声:“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石破玉的脚步声从南边传来,铁锤上沾着新鲜的草汁。
陈铁山捡起半片陶罐,借着月光看清内壁的刻痕,是青岚宗特有的锻器标记,像条盘起来的蛇。
“铁山!”柳青鸢的声音从营地传来,带着学医人特有的冷静,“来看看这个。”
陈铁山转身时,小龙突然用尾巴卷住他的手腕,往芦苇荡深处又点了点。
他低头,看见泥地里有半枚带血的鳞片,比小龙的鳞片更金亮,边缘却翻卷着焦黑,像被某种火焰灼过。
风掠过稻田,送来若有若无的龙吟。
陈铁山把鳞片收进怀里,手指隔着布料摸到心跳的节奏,明天,大比的擂台上,该让某些人知道,他们护着的“杂血”,未必比所谓的“纯血”软。
晨雾未散,稻叶上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着碎银似的光。
陈铁山蹲在篝火余烬旁,指尖着昨晚收进怀里的鳞片。
龙鳞边缘的焦黑刺得他指腹生疼,像根细针首扎进心口,这分明是被龙焰灼烧过的痕迹,可九域大陆千年不见真龙,除了小龙,谁还能引动龙焰?
“铁山兄弟,来吃两个炊饼。”江远镖的声音从帐篷口传来,九环刀的环扣撞出轻响。
他手里托着个粗陶碗,碗底垫着两张还冒热气的麦饼,刀疤在晨雾里泛着淡红,“昨儿后半夜我绕着营地转了三圈,田埂上留着三串带泥的脚印,鞋跟有青岚宗特有的云纹,和孟老狗那票人穿的一模一样。”
陈铁山接过麦饼时,掌心的鳞片硌得生疼。
他想起半年前在青岚宗外门演武场,那个穿着云纹皂靴的孟教练,当时对方揪着他的衣领往地上撞,嘴里骂的正是“杂血孽种也配养龙”。
石破玉的铁锤突然“当”地砸在他身侧的石桌上,震得麦饼跳了跳。
石匠蹲下来,粗糙的拇指抹过陈铁山掌心里的鳞片:“我给青岚宗刻过孟字碑。”他喉咙里滚出几个字,“碑座的云纹,和鞋印一样。”
柳青鸢从药箱里抬起头,发梢沾着晨露。
她手里捏着半片火油罐的碎片,用银针挑开罐壁上的刻痕:“这是青岚宗锻器堂的暗记,我在医书上见过,孟姓是锻器堂首座的姓氏。”她将碎片放进随身携带的铜匣,铜锁“咔嗒”扣上时,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看来那封血书不是虚言,他们要在大比上动的手脚,和龙有关。”
陈铁山咬了口麦饼,麦香混着喉间的腥气。
他望着帐篷外随风摇晃的竹篱笆,小龙正蹲在篱笆顶梳理鳞片,忽然扭头朝他“啾”地叫了一声。
那声音里带着股锐刺般的警惕,像在提醒他什么。
江远镖把刀往地上一拄,刀鞘砸进泥里半寸:“老子这就去青岚宗帐篷前骂阵!
让孟老狗知道,老子江远镖的镖能护货,护兄弟也不差!“
“别急。”陈铁山按住他的手腕,触到对方手臂上凸起的老茧,“昨儿那封血书说‘血龙现’,石大哥提过青岚宗要‘清理杂血’。。。他们要的,可能是小龙。”他低头看向肩头的小龙,龙角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若我们现在闹开,他们说不定会提前对小龙下手。”
石破玉突然抓起脚边的水囊,仰头灌了半袋。
水珠顺着他络腮胡往下淌,滴在铁锤的握柄上:“我去柴房再磨一遍锤头。”他扛起铁锤转身时,裤脚沾着的夜露甩在泥地上,“要是他们敢来,让铁锤替我说话。”
柳青鸢从药箱里摸出个油纸包,塞给江远镖:“这是醒神丹,你巡夜时含一颗。”她又转向陈铁山,从袖中取出个小布包,“这是龙涎草汁浸过的纱布,小龙若是受伤。。。”话没说完,帐篷外突然传来“扑棱”一声。
陈铁山抬头,只见一只灰羽信鸽撞在帐篷杆上,腿上绑着的竹筒“啪”地掉在泥里。
小龙“咻”地窜过去,龙爪轻轻拨弄竹筒,仰头朝陈铁山叫。
江远镖两步跨过去,用刀尖挑开竹筒塞子,抽出张薄如蝉翼的纸:“铁山,你看!”
陈铁山接过纸,墨迹未干的小楷刺得他瞳孔微缩,“洪九,青岚宗内门首席,御兽黄金境。
驯火鳞蟒,善使龙焰淬毒。
大比若遇,切记避其锋芒,击其七寸。“纸背还压着个朱砂印,是朵半开的野菊,他从未见过。
“谁送的?”江远镖的刀在掌心转了个花,“莫不是青岚宗内部斗起来了?”
柳青鸢凑过来看,指尖轻轻抚过野菊印:“这纸是云州产的蝉翼笺,我在范医师的药书里见过。”她抬头时,晨雾里的目光亮得惊人,“范医师说过,他年轻时在青岚宗当过几年外门医官。。。或许这消息,是他托人送来的。”
陈铁山把纸条折成小块,塞进贴身衣袋。
小龙忽然跳上他的头顶,龙尾卷住他的发绳,温热的龙息喷在他耳后。
他摸着衣袋里的鳞片和纸条,心跳声在耳中轰鸣,青岚宗要清理杂血,孟教练要借大比动手,洪九带着火鳞蟒虎视眈眈。。。可这些,反而让他胸膛里的热血烧得更旺了。
“走。”他弯腰捡起脚边的短刃,在磨刀石上蹭了蹭,火星溅在泥地上,“去演武场。”
江远镖拍了拍他后背,九环刀在腰间撞出清越的响:“兄弟,老子这把刀,今儿个替你开道。”
石破玉扛起铁锤走在最前,锤头在晨雾里划出一道黑影:“我砸断他们的刀。”
柳青鸢背起药箱,银针囊在腰间轻晃:“我治他们的伤。”
当西人穿过晨雾走向演武场时,小龙忽然振翅飞起,在他们头顶划出道金亮的弧线。
远处传来铜锣“咚”的一声,混着沙哑的吆喝:“九域大比,辰时三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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