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暗夜里的曙光

轰鸣声撞碎山涧的寂静时，陈铁山后颈的逆鳞正随着龙纹发烫。

小龙的龙尾在他背上扫出红痕，湿凉的鼻尖顶了顶他耳垂，这是它警惕到极点的信号。

“江大哥守左，石兄弟封右。”他喉结滚动，掌心的定渊佩被攥出薄汗。

方才龙血翻涌的灼烧感还残留在经脉里，此刻却因紧张泛起凉意。

余光瞥见柳青鸢的银针袋在指尖转了个圈，银芒擦着他耳侧划过，钉进洞壁，那是她惯常的“探路”手法，用银针震落前方十丈内的动静。

“嗷，”

混着轰鸣的低嚎更近了。

陈铁山看见江远镖的刀鞘在掌心沁出水渍，石破玉的指节捏得发白，指缝里漏出细碎的石粉。

小龙突然跃到他肩头，龙爪扣进他衣领，仰头发出尖啸，那是它与陈铁山契约后从未有过的尖锐，像要撕开云层。

“铁山，是青岚宗的追魂犬。”江远镖突然沉声道，刀锋出鞘三寸，“我在西北镖路见过，这种犬能闻出血脉异变的味道。”他话音未落，洞外的古木突然发出断裂声，一道黑影撞开灌木，露出油亮的黑背，正是青岚宗特有的追魂犬，脖颈处还系着染血的铜铃。

陈铁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姚归说过青岚宗早晚会寻来，却没料到会这么快。

龙纹在他手背爬向手腕，金红的光映得袖口发亮。

小龙突然俯冲而下，龙爪精准扣住追魂犬的后颈，獠牙擦着犬耳咬下，这是陈铁山教它的“制而不杀”，他需要活口问出青岚宗的动向。

追魂犬发出呜咽，铜铃哐当坠地。

江远镖的刀背敲在犬腿上，精准卸了它的行动力。

石破玉弯腰拾起铜铃，指腹抹过铃身刻的“青岚”二字，喉结动了动：“三年前，我在南境石矿见过这种铃。”他声音沙哑，像砂纸擦过石面，“矿场塌了，死了三十七人，监工脖子上就挂着这玩意儿。”

陈铁山蹲下身，龙纹从手背蔓到虎口。

追魂犬的瞳孔骤然收缩，竟挣扎着要往他脚边蹭，这是血脉压制的本能。

他摸出姚归给的定渊佩，玉佩的凉意在掌心扩散，龙纹的光渐弱：“问吧。”

江远镖扯着犬颈的皮套，刀尖挑开它耳后绒毛，露出枚靛青刺青：“这是青岚宗外门标记。”他转头看向陈铁山，粗豪的眉峰皱成一团，“看来他们派的是外围探子，主队可能还在十里外。”

虚惊一场的余悸漫上陈铁山心头。

他摸了摸小龙的龙角，小家伙正用舌头舔他掌心的汗，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方才众人绷紧的后背，江远镖刀不离手，柳青鸢的银针袋始终半开，石破玉的石锤在掌心转了三圈。

这些动作像刻进他眼底，让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不再是各自为战的市井之徒，而是被龙鳞、被秘密拴在一起的同路人。

“小友们。”姚归的声音从洞内传来，龙头拐杖敲在青石板上，“进来吧。

这追魂犬的出现，倒省了我解释的功夫。“

洞内的篝火噼啪作响。

姚归坐在石凳上，身后的龙纹玉佩在火光里流转，照得他脸上的皱纹都泛着古旧的光。“三百年前，龙族因龙脉之争遭天罚。”他抚着拐杖上的龙头，浑浊的眼突然清亮，“龙脉是九域的气海，能引动天地灵脉。

当年我族为保龙脉不被邪修利用，用镇龙石封了它的眼，又散了龙鳞做钥匙。“

“钥匙？”柳青鸢插话，她正用银针挑开追魂犬耳后的刺青，药箱里的止血散在指尖凝成粉，“所以龙鳞、石兽、定渊佩。。。都是钥匙的一部分？”

“不错。”姚归点头，“要激活龙脉，需集齐七枚龙鳞，用镇龙石破封，再以定渊佩镇住龙血之乱。

但每枚龙鳞的位置，都藏在九域各地的遗迹里，那些曾是龙族护脉使的据点。“他从怀里摸出卷羊皮地图，展开时飘出淡淡龙涎香，”最近的遗迹在苍梧山，离此不过百里。“

陈铁山盯着地图上的红点，后颈的逆鳞又开始发烫。

他想起昨夜龙血翻涌时，脑海里闪过的模糊画面：青石台阶，刻着龙纹的石门，门后是翻涌的雾气。

那应该是遗迹的景象，是龙族血脉在给他提示。“我们明天出发。”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坚定，“青岚宗既然追来了，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头。”

“我去备药。”柳青鸢合上药箱，指尖的止血散撒在追魂犬的伤口上，“苍梧山多瘴气，我得配些避毒丹。”她转身时，裙角扫过篝火，映得腰间的药囊泛着暖光，那是她走南闯北的标志，此刻却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意味。

“我联系山下的老镖头。”江远镖扯下追魂犬颈上的铜铃，塞进怀里，“让他们备些火把、绳索，再探探青岚宗的动向。”他拍了拍腰间的刀，刀鞘与铜铃相撞，发出清越的响，“当年走镖时，苍梧山的路我熟。”

石破玉始终没说话。

他蹲在角落，用石锤敲着一块碎岩，火星溅在他粗布裤脚上。

陈铁山知道他在做什么，苍梧山多石阵，石破玉的家传手艺能破九成机关。

当碎石被敲成细粉时，他突然抬头，目光穿过篝火落在陈铁山脸上：“我娘说，石匠的锤，要敲在该裂的缝上。”他的声音像石头相撞，“这次，缝在苍梧山。”

深夜，陈铁山靠在洞壁上。

小龙蜷在他膝头，龙角却仍竖着，时不时发出低鸣。

他摸向腰间的龙鳞玉，这次玉身不再凉得反常，反而有了丝温意，像块被捂久了的暖玉。

月光从洞顶的裂隙漏下来，照在他手背上的龙纹上，那些金红的纹路竟缓缓游动起来，指向苍梧山的方向。

小龙突然抬起头，龙目映着月光，发出幽蓝的光。

它的尾巴轻轻扫过陈铁山的手腕，朝着洞外的方向低嚎，那声音比白天更轻，却多了几分急切。

陈铁山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只看见山风卷起的落叶，在月光里打着旋儿，像无数双未闭合的眼睛。

他握紧定渊佩，后颈的逆鳞烫得几乎要烧穿衣领。

明天，当他们踏入苍梧山遗迹的那一刻，所有的秘密都会被掀开一角。

但在那之前，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混着小龙的低嚎，在暗夜里织成一张网，网的那端，是未知的危险，也是属于他的，真正的开始。

晨光穿透苍梧山的雾霭时，陈铁山的后颈己被逆鳞灼出薄汗。

他仰头望着眼前的青石巨门，门楣上的龙纹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亮，那是昨夜龙纹游动时指向的方向。

小龙蹲在他肩头，龙爪抠进他衣领，鼻尖朝着门缝里渗出的凉气压低，喉间滚着兴奋的轻鸣。

“门轴是活的。”石破玉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他蹲在门基处，石锤敲了敲凸起的云纹石砖，“每块砖的纹路都朝着门心转，像龙尾卷水的轨迹。”说着他伸出粗糙的拇指，在砖面抹过，指尖沾了层极细的石粉，“新落的灰，说明半月内有人动过。”

江远镖的刀己出鞘三寸，刀锋斜指左侧灌木：“青岚宗的人可能比咱们早到半日。”他的目光扫过石门两侧的深草，“草叶折痕是朝里的，脚印沾着红泥，和山脚下他们扎营的土色一样。”

柳青鸢的银针袋在掌心转了个圈，最细的那根“叮”地钉进石门缝隙。

银针震颤的频率突然加快，她瞳孔微缩：“门后有气流倒灌，至少二十丈的纵深。”话音未落，陈铁山的手背突然泛起金红光晕，龙纹如活物般爬向指尖，精准点在石门中央的龙睛位置。

“咔，”

石门发出千年未有的呻吟。

小龙猛地振翅，带起的风卷走门隙的积灰，露出门内黑黢黢的通道。

陈铁山的掌心还残留着龙睛石的凉意，那凉意顺着经脉首窜后颈，逆鳞的灼痛竟奇迹般消了大半，这是龙族血脉在回应他的触碰。

“跟紧。”他低喝一声，率先跨进门内。

江远镖立刻贴到他左侧，刀锋劈开前方的黑暗；石破玉落在最后，每走三步便用石锤轻敲洞壁，听回声判断是否有陷坑；柳青鸢则每隔五丈撒出一把避毒粉，淡青色的粉末在空气中划出星轨。

通道行至三十丈时，变故突生。

陈铁山的龙纹突然在腕间炸成金红。

小龙发出短促的尖啸，一爪拍向他胸口，将他撞向右侧石壁，几乎同时，头顶的石砖簌簌坠落，三枚磨盘大的石球裹着风声砸向方才他站立的位置！

“锁龙阵！”石破玉的石锤重重砸在脚边石砖上，火星溅起的瞬间，他吼道，“护脉使防邪修的机关，石球会追着活物的血脉震波走！”他的指节抵住洞壁凸起的云纹，“铁山，你龙纹动的方向是不是。。。”

“东南！”陈铁山的额头渗出冷汗。

方才龙纹游走时，他分明看见小龙昨夜低嚎时的画面，龙爪按在青石上，爪印的排列正是东南、西北、中宫。

他反手抓住小龙的龙角，小家伙立刻会意，龙尾在他掌心拍出三下轻响。

“江大哥，劈西北方的石笋！”陈铁山的声音因紧张而发颤，“石兄弟，敲中宫的莲花纹！

柳姑娘，银针封东南的风眼！“

江远镖的刀光如电，刀锋砍在西北侧一人高的石笋上，石屑纷飞间，石笋顶端的铜铃“当”地坠地，那是牵引石球的机关；石破玉的石锤精准落在洞中央的莲花纹上，“咚”的闷响后，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三枚石球的滚动声突然变缓；柳青鸢的银针穿透东南方的气穴，原本倒灌的气流骤然逆转，将最前方的石球顶得偏移半尺。

“小龙！”陈铁山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掌心的定渊佩上。

玉佩泛起幽光，他的龙纹顺着血线窜上手臂，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金红轨迹。

小龙发出清越的龙吟，振翅扑向石球，龙爪按在陈铁山方才划出的轨迹终点，石球突然失去所有动能，“轰”地砸进地面，震得洞壁簌簌落灰。

“成了？”江远镖抹了把脸上的石粉，刀锋上还沾着铜锈。

他转头看向陈铁山，粗豪的脸上难得露出惊色，“你咋知道要劈石笋？”

“小龙教的。”陈铁山摸了摸小龙的龙背，小家伙正用舌头舔他指尖的血珠，“昨夜它低嚎时，我梦见它用爪子按石头，爪印的位置和这机关的阵眼一模一样。”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石球，龙纹在腕间缓缓收进皮肤，“龙族护脉使布置的机关，终究要龙族的法子破。”

石破玉蹲在石球旁，用石锤敲了敲球身。

石球表面裂开细纹，露出内里嵌着的龙鳞碎片：“每颗石球里都有半片龙鳞。”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岩面，“我娘说，石匠的锤要敲开该裂的缝，原来这缝，是让龙鳞重见天日。”

众人继续前行时，通道的画风陡然一变。

洞壁上开始出现斑驳的壁画，虽然被岁月侵蚀，仍能看出龙首人身的身影正将龙鳞嵌入石座，下方跪着的凡人捧着镇龙石，远处的山脉间腾起金色气柱，那应该是龙脉被封印前的景象。

“到了。”陈铁山突然停步。

前方的洞壁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圆形祭坛。

祭坛中央立着七根龙纹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嵌着空槽，正对应姚归所说的七枚龙鳞。

祭坛地面刻着星图，星图中心是个深不见底的地穴，隐约有雾气翻涌，带着股熟悉的腥甜，那是龙血的味道。

小龙突然发出高亢的龙吟，从陈铁山肩头跃下，绕着祭坛中央的地穴盘旋三圈，龙爪按在星图的“角宿”位置。

陈铁山只觉后颈的逆鳞再次发烫，这次的热流不再灼痛，反而像温泉漫过全身。

他的龙纹不受控制地爬满双臂，金红的光映得整座祭坛亮如白昼。

“龙血共鸣。”柳青鸢的银针袋突然剧烈震动，十二根银针同时射出，钉在七根石柱的龙目位置。

银针尾部的红绳无风自动，“这雾气里有活的龙气，在引动咱们体内的血脉。”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腕间的脉搏上，“我的心跳和铁山的龙纹频率一样。”

江远镖的刀突然发出嗡鸣。

他抽出刀鞘，刀锋上竟凝出一层金红薄膜，像被龙血浸染过：“当年走镖时，在极北冰原见过这种刀鸣，那是遇到了能镇住百邪的神物。”他盯着祭坛中心的地穴，“下面。。。是不是龙脉？”

“是龙脉的‘眼’。”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祭坛阴影处传来。

林使者披着暗纹长袍，手中的龙纹令牌泛着与定渊佩相同的幽光。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铁山的龙纹上：“三百年前，护脉使就是在此处用龙鳞封了龙脉眼。

但他们没料到，龙血会随着时间渗透岩层，形成能引动血脉共鸣的雾气。“他指了指地穴，”再往下三十丈，就是龙脉核心。

可那里不仅有龙气，还有。。。“

“还有龙息余烬。”陈铁山接口道。

他的龙纹突然在掌心聚成小龙的轮廓，那是昨夜龙血翻涌时，脑海里闪过的最后画面。“龙族灭族时，最后一条神龙用龙息焚毁了所有邪修，但余烬至今未灭。

它会吞噬靠近的活物，尤其是有龙族血脉的。“

林使者的瞳孔微微收缩：“你。。。见过？”

“小龙见过。”陈铁山摸了摸蹲在肩头的小家伙，“它孵化时，我在它记忆里看见了。”他转头看向众人，江远镖握紧了刀，柳青鸢的银针袋系在腕间，石破玉的石锤在掌心转了个圈，这些动作像刻在他心里的安心符，“姚老说过，要激活龙脉，必须集齐七枚龙鳞。

现在我们有两枚，剩下的五枚应该在这祭坛的机关里。“

“铁山，龙息余烬不是传说。”林使者的声音突然沉下来，“三年前，有残部弟子试图进入，结果被余烬烧成了灰烬。

他临死前说，余烬会模仿你最在意的人的声音，引诱你靠近。。。“

“所以我们更要快。”陈铁山打断他。

他能感觉到龙纹在皮肤下跳动，那是小龙在传递信任，从它孵化那天起，他们就没怕过什么传说。“青岚宗的人己经追来了，他们要的不是保护龙脉，是吸干它的力量。

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拿到剩下的龙鳞。“

林使者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半块龙鳞：“这是我昨夜在遗迹外捡到的，应该是青岚宗的人留下的。”他将龙鳞递给陈铁山，“记住，龙息余烬最怕龙鸣。

如果遇到危险，让小龙全力嘶吼。“说完他转身走向阴影，长袍扫过祭坛地面时，带起一阵风，将洞壁的壁画灰尘吹得漫天飞舞。

“铁山！”柳青鸢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股异样的力道，“你看星图！”

陈铁山低头，只见星图中心的地穴里，雾气突然凝结成小龙的模样。

那雾气凝成的龙影张开嘴，发出的声音竟和他娘临终前一样：“铁山，回家吧，娘给你熬了热粥。。。”

小龙猛地竖起龙角，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雾气凝成的龙影瞬间溃散，地穴里传来类似于野兽被灼烧的尖啸。

陈铁山的龙纹在腕间炸成金红，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己走到地穴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好险。”江远镖的刀深深插进地面，刀锋还在颤抖，“那声音。。。和我娘咽气前喊我乳名的调子一模一样。”

石破玉的石锤砸在脚边的星图上，火星溅起的瞬间，石砖下露出半枚龙鳞：“龙息余烬会勾人心魔。”他弯腰拾起龙鳞，指腹着鳞上的纹路，“但石匠的锤，只认石头里的真东西。”

陈铁山握紧手中的两枚龙鳞，它们在掌心发烫，像在回应彼此的存在。

小龙突然用龙尾卷住他的手腕，朝着祭坛东侧的石柱低嚎，那里的龙目位置，正有半枚龙鳞在壁画缝隙里闪着微光。

就在他要走向东侧石柱时，远处突然传来石块崩裂的闷响。

那声音像闷雷滚过地底，震得祭坛的星图石砖都微微晃动。

小龙的龙毛瞬间炸起，它扑到陈铁山肩头，龙爪死死扣住他的衣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发出警告的低吼。

陈铁山的后颈逆鳞再次发烫。

他能感觉到，那声音里带着股熟悉的腥气，是青岚宗的追魂犬，还是更危险的东西？

他迅速转头看向江远镖，后者己将刀横在胸前；又看向石破玉，石匠的石锤正对着东侧通道；最后看向柳青鸢，医女的银针袋己完全展开，十二根银针在指尖凝成银芒。

“准备防御。”他的声音沉稳得连自己都惊讶。

龙纹顺着手臂爬向手背，在虚空中画出防御阵的轮廓。

小龙的龙吟混着远处的闷响，在祭坛里荡起回音，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各自为战的市井之徒。

他们是被龙鳞拴在一起的同路人，是暗夜里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