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血婴

柳庆的房间内安静得可怕。

李俊的笔记本上，几乎一个字也没写。

苏婉脸色发白，尽管杨天的话让她己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当事人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觉得胸口很闷，便冲出房间，跑到屋外大口大口地呼吸。

天早己经黑了，夜色如墨。

漫天的星星，像是世间无数枉死者的眼睛，正冷漠地俯瞰着大地。

晚风卷着稻草、枯叶着地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更加重了她的不安。

她做了几下深呼吸，余光瞥见了正靠在门框上的杨天。

她转过头，看向杨天。

稍作犹豫后，走到他身前，尽量克制着呼吸频率。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开文玩店的啊。”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旅游啊，这么多游客，我也是其中一个。”

苏婉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在柳庆家？不仅仅是来住宿的吧？”

“不是住宿…难道是来抓鬼的？”杨天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婉，后者被他看得后背发凉。

苏婉沉默了一小会儿：“黄小满、柳庆两个人的身份都是你揭露的，你别告诉我，都是巧合？”

杨天笑了笑：“你真相信他们是再生人？难道没可能是事先受人教唆吗？也许凶手另有其人呢？”

苏婉通过杨天的表情，觉得他非常轻视自己，那语气就像一个大人在逗小孩，心里非常不爽，便厉声道：

“如果是这样，那李素娥就是你杀的！”

杨天噎了一下，笑道：“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角度罢了，别那么凶嘛。”

“呼~”苏婉控制不住内心的波动，忍不住吐了一口长气，“就算有人教唆，他们两个人的话，逻辑上没有破绽，而且语气、神态都不可能是在说谎。我审过很多犯人，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再说一个六岁、一个十岁，滔滔不绝、声情并茂的说那么多，有可能吗？影后影帝也做不到吧？”

杨天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嗯，是这个道理。”

苏婉继续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他们身份的？”

杨天用手指了指太阳穴：“用脑子分析。”

“嗯？”苏婉不解的看着他。

“李素娥的案子很简单，虽然她是被人提前下毒毒死的，但是那把剪刀却是那天晚上插上去的。”

“那晚，屋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我知道不是我干的，那就只能是黄小满干的。这一点，我看到尸体，并确认屋内没有其他人进入的时候，就己经确定了。”

“一个六岁的娃娃，见到死人一点都不恐慌，还往尸体上插剪刀，这很不符合常理。”

“加上，黄小满的举止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我便联想到村里再生人的传说。”

“于是大胆假设，大胆使诈术，果然蒙对了。”

苏婉盯着杨天看了看，觉得他不像在说谎，便继续问道：

“那你怎么确定是黄小满下的毒，而不是其他人呢？”

“李素娥中毒时间可是前一天早上，完全有可能是其他人作案。”

杨天笑了笑：

“你说的没错，这点我当时也想到了。”

“但是既然确定了黄小满是插入剪刀的人，那么她的嫌疑就最大，所以就诈一诈她喽。”

“结果又蒙对了！”

苏婉的表情略显失望：“敢情你破案，一半是靠蒙的啊？”

杨天耸了耸肩：“苏警官，我又不是警察，用不着那么严谨吧？再说，你就没诈过嫌疑人？”

苏婉一时语塞。

一会儿，苏婉继续道：“那你怎么找到王二狗的？”

杨天表示，昨天在山上无意间发现有人用锅巴和香肠祭祀过二狗子的父母，恰巧夜宿燕子家的时候，她家里有口味完全一样的东西。

而后顺理成章的怀疑到她弟弟身上。

苏婉觉得杨天的破案过程过于简单，分析推理占了一半，歪打正着占了一半，不禁有些失望。

但又看这小子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莫不是在骗人？

苏婉拿不准，但又无法证实，只好不再深究。

一会儿，赵德坤等人也从柳庆房间里走出来了，何方随后去给燕子做了下笔录。

赵德坤和苏婉在如何处置柳庆上面，都犯了难。

十岁的小孩杀人，本来就只能交由监护人管教。

更麻烦的是，杀人动机，是因为前世和死者有仇？

这怎么写进案卷里呢？

二人商量了一番，决定由赵德坤代表警方对燕子和柳庆做出严厉的批评，并严厉指示燕子要切实履行监护人的责任，对弟弟要严格管教。

鉴于柳庆只有十岁，不能承担刑事责任，便暂时留在家中，交由燕子看管，等回去上报后，由领导们商量决定后续如何处置。

此案暂时告一段落。

由于王珍珠涉嫌十年前的杀人案，苏婉等人觉得等她生产后，再将她带回县治安署进行审讯。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去看看？”苏婉说道。

赵德坤点点头，几个警察便打算前往王珍珠家。

临走时，杨天叫住了苏婉。

“怎么了？”苏婉问道。

杨天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院子的角落，轻声说道：

“案子己经结束了，赶紧回去吧，别再过来了。”

“哦？为什么？”

“这个村子不干净。”杨天神秘兮兮的说道。

苏婉皱起眉头：“你说的不干净，指的是什么？”

杨天叹了口气：“这村里有鬼，你一个女孩子在这不安全，听我的，赶紧离开这里，再也别来了。”

要是换做以前，苏婉定然对此不以为意，但是最近经历了这么多….

杨天说这番话的时候，收起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这让她心里忐忑起来。

“是吗，村子里的鬼是从哪里来的？”苏婉问道。

杨天指了指南面：“村子里有种传说，涌灵湖水起浪的时候，就会有枉死鬼转世托生，那湖里不知道有多少枉死鬼！”

“你就不害怕？”苏婉问道。

杨天摇了摇头：“我卖文玩，也接触古董，经常和墓里的东西打交道，略懂一些驱鬼的法术。我打算留下来，一探究竟。”

杨天说得恳切，苏婉一时间分不清真假。

“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我这个阳间的警察，才不怕阴间的鬼呢！”

说罢，她和赵德坤等人汇合，往王珍珠家走去。

杨天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摇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不多时，燕子和柳庆走了出来。

杨天从兜里掏出了五张百元大钞，交到了燕子手里：“以后找份正经工作吧。”

说罢，他回到自己那间房收拾背包。

与此同时，刚走不远的苏婉回头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皱起了眉头。

正准备继续走时，目光对上了柳庆的眼睛，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苏婉忽然感觉这个笑容极为诡异，吓得赶紧瞥过头，加快了步行的脚步。

很快，几人来到了王珍珠家门前，听到王珍珠撕心裂肺的叫着。

看守的女警说王珍珠早产，目前正在生产，县里来的医生和助产士己经代替了产婆的工作，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

苏婉注意到堂屋的灯亮着，灯下坐着一个白发老者，拎着药箱。

“这是村卫生所的医生，大家都叫他草鞋王。”

“不过，县里的医生带了足够的药物和工具，似乎用不上他了。”

女警说道。

苏婉点点头，走上去和草鞋王打了声招呼。

“辛苦你了，王医生。”

“呵呵呵呵….不辛苦，我什么也没做，有县里的专家在，我也帮不上忙。我坐在这，是怕一会儿万一人手不够，我好搭把手。”

草鞋王笑得很和蔼，苏婉对他印象很好，只是觉得他说话时，嘴巴不怎么动，声音比较含糊。

正说着话，耳边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众人大喜，新生儿的降生，也让几个警察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没过多久，房间内忽然传出几声尖锐刺耳的叫声。

警察们迅速冲了进去。

只见助产士和医生摔倒在地上，嘴里尖叫连连。

那助产士是个年轻的姑娘，看到苏婉等人来了后，指着床说道：

“鬼！”

“是鬼胎啊！”

众人心里咯噔了一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王珍珠身下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婴。

那婴儿不哭不闹，冲着苏婉等人诡异的笑着。

男婴的右手食指在床上划着，歪歪扭扭的赫然写了几个血字：“我是黄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