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山神节

5月10日，农历闰三月初五。

这一日，太阳初升，村里西处弥漫着煮艾草的气味，女人们把被公鸡血染成暗红色的麻线缠在门环上。每家每户的屋檐下都挂着两盏竹灯，灯骨基本都是用黄二狗死的那片竹林的竹子劈的。糊的桑皮纸上描着歪扭的祥云，灯油里掺了松脂，等到晚上才会点燃。

村内热闹非凡，随处可见孩子们拿着铃铛在阡陌小道上奔跑嬉戏。八个青壮年各自高举竹竿，每个竹竿上面烧着一大捆艾草，八人喊着游客们听不懂的号子，在涌灵湖的岸边走了七个来回。

大量村民拿着贡品，自发的往山神庙方向走，贡品五花八门，有米面、糯米饭、茶叶蛋、猪头、肉条、獐子、野兔、山雀、松鼠、鸡、鸭、鹅、鲤鱼等。

村民们脸上的表情也各不一样，大部分人脸上带着笑，少部分人拉长着脸。

成群结队的游客，也跟着村民的脚步，往山神庙方向走。

杨天注视着村里的一切，目光在一个个村民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涌灵湖中的几艘渔船上。

不多时，一艘稍小的渔船缓缓靠岸，停在了距离杨天十几米的洗衣跳板附近。

苏婉、赵德坤和李俊三人从渔船上跳了下来。

三人黑着眼圈，脸色很不好看，看上去一夜未眠。

杨天走近，蹲在岸边，朝着苏婉说道：“看来昨晚并不平静？”

苏婉立在洗衣跳板上，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杨天，不禁有些愣神，心想为什么每次都有他？

顿了片刻后，她叹了口气，沉默的走上了岸。

杨天对她的沉默倒也不在意，他看着在湖里继续打捞的几艘渔船，轻声说道：“这次，不一定就在湖里。”

苏婉愣了下，转头看向杨天：“你知道些什么？”

杨天摇了摇头：“后半夜，我听到好几拨人去你们那报警，应该是游客出事了？”

苏婉点了点头：“你有什么发现？”

杨天看着络绎不绝的游客队伍，叹了口气，瞥过脑袋看向苏婉：“现在，你还觉得我之前劝你离开的话，是危言耸听吗？”

苏婉沉默了片刻，她不禁认为杨天在责怪自己没有依约把游客劝离，便低声道：“我没办法劝离这里的游客，这其中牵扯的东西太多，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杨天随手拔了根草，叼在嘴里，“我知道，本来我也没抱希望。不过既然如此，你们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不如离开？”

苏婉摇摇头：“我必须把这里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杨天盯着苏婉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警花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固执，看来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了。

而后抬头看看李俊和赵德坤，二人虽然沉默的看着涌灵湖，但脸上挂着忧思，眼中的迷惘和一丝胆怯也被他尽收眼底。

相比之下，杨天不禁对这位和自己并排蹲着的女警花高看一眼。

“与其费尽心思找死人，不如想想怎么保护活人吧。”

杨天说话时，目光看向山神庙方向。

“什么意思？…..你是说，失踪的游客都….”苏婉没再继续说下去。

杨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凑凑热闹。”

说罢，他快步朝山神庙方向走去，俄而身影便和游客混在一起，渐渐从苏婉眼中消失了。

苏婉看着湖中渔船打捞无果，心想留在这里也无所事事，不如去山神庙那边看看，何况村里的人几乎都在往那边集中，若有意外发生，自己也好及时处置。

于是乎，她拉着赵、李二人跟着游客队伍，往山神庙方向走。

……

……

山神庙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虽然几乎全村人和游客都集中在这里，但广场倒也不显得拥挤。围绕人群站立着一圈村民，各个头戴黄色头巾，神情肃穆。

杨天挤到了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左右尽是陌生的游客。山神雕像前，各式各样的贡品堆积如山。

山神像的左侧，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巨大的日晷，晷针的投影指在巳时初、靠近巳时正的边缘。

山神像前，是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两侧各立着一个烛台，分别摆着西根未点燃的红烛。烛台前面摆着5个巨大的陶瓷盘子，均是空荡荡的。

不多时，马家旺在几个青年的簇拥下，走到了山神仙前，他先是对着山神仙深鞠躬三次，而后转身面向人群。

他的目光先是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估算人数。不一会儿，他开始说话了。先是对所有游客表示欢迎，又说了些领导们如何支持这次活动云云，最后请王德发上来致辞。

考虑到天气炎热，王德发的致辞很简单，基本也都是些场面话，很快便又把马家旺换了上来。

马家旺再次上前，开始宣读山神节的活动规则。

大意是，参与活动的游客需要在三日后的子时前（含今日），也就是5月12日晚上11点之前，在村里搜集指定的贡品，摆放到祭坛前的五个大盘子里，并点燃烛台上的蜡烛，完成祭祀仪式。

为激励游客积极参与，若能如约完成祭祀仪式，村里将返还每位参与者这些日子的食宿费用，并额外奖励每人100元，以及相应的土特产、纪念品等。

100元相当于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所以一下子便吸引了大量游客参与。

看着跃跃欲试的人群，马家旺乐得合不拢嘴，他接着说道：

“为了弘扬我们北山村的历史文化，这次祭祀的形式完全参照几百年前的样子。以前，山神的祭祀仪式都是王家组织的。每当山神节来临，村民们都会早早准备好祭品，再由王家派出家丁挨家挨户的搜集到祭坛上来。”

“那么，本次山神节活动的参与者们，将分成村民和家丁两种身份，村民负责准备祭品，家丁负责搜集祭品，每个人的角色将通过抓阄决定。抓到家丁身份的朋友，待会儿上来领一条黄布，绑在胳膊上，作为区分。”

“我再补充说明一下，只有提供祭品的村民和完成任务的家丁才能获得奖励哦！”

“抽到家丁身份的朋友们，需要在每晚的子时来祭坛一趟，若当晚有祭品交付，则能领取当日的奖励，且与三日后的奖励可以叠加。若无交付，也有慰问奖品。”

“另外强调下，山神只接受五种指定的祭品，分别是三尺红绸、糯米酒酿、猪头、活血羊髀、?断喙公鸡，数量不限，多多益善，请大家不要拿错了哦！”

言罢，人头接耳，大家显然对“家丁”的角色更感兴趣，一来是家丁每日都有奖品可以领取，二来无需亲自准备这些祭品，相对而言，村民要干的活就多了。

很快，马家旺开始组织游客抓阄，确定参与者的身份。

广场上有近2000名游客，其中一大半都报名参加了活动，另外几百人则没太大的兴趣，站在外围当观众。

……

……

杨天将抓到的纸条打开了一角，隐约看到一个“村”字，便连忙将纸条折起来，撇眼看到不远处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刚抓完阄，还未来得及打开，但是可能是因为纸条被很多人翻过，又或者原本就没有折叠好，隐约漏出了半个字。

杨天快步走去，和那男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不好意思。”杨天陪笑道。

“没事没事。”男人倒是和蔼，笑呵呵的打开了手中的字条，上面写着“村民”二字。

杨天快步走到两个拎着箩筐的青年面前，出示了写着“家丁”二字的纸条，顺利领了一条黄布，随手系在了左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