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斯文

苏婉感到一阵刺骨的凉意从心头升起，首刺脑门，最后化作一滴滴汗珠从额头、两鬓处流淌下来。

她双膝一软，在差点跌倒之际，猛地伸手抓住了季南风的胳膊，好似溺水时抓住了一根浮木。

“季伯伯….”

她现在急需一个科学的解释，哪怕似是而非，但只要是从这个令人尊敬的科学家口中说出来，她就会无条件的相信。

季南风的呼吸微微加重，他轻轻拍了拍苏婉的手背，柔声道：

“别怕，这后面肯定有什么隐情。”

“别忘了，你是人民警察，是革命家的后代，怎么能被鬼神之说吓倒呢？”

季南风没有当即给出科学解释，这反而加深了苏婉的恐惧，但他后面一句话又仿佛一剂强心针，让苏婉明显的冷静下来。

苏婉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对同样深处惶恐中的三位警察同僚说道：

“同志们，季老说得对，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要振作起来，不要被封建迷信蒙住了双眼！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查出事情的真相！”

“当务之急，是找到黄有根，先看看当年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苏婉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说服力，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是有些心虚的。

但至少同志们看上去没有那么害怕了，大家开始各自发表意见，只是一个个莫名的提高嗓音，不知道是怕同伴听不见，还是在给自己壮胆。

“我提议让技术科的同志再把现场仔细勘验一遍，也许….也许我忽略了什么别的变量。”钱斌说道，他怕继续分析下去，这屋子里的人精神都会出问题。

众人打定主意 ，一同往屋外走，季南风很想再问一些林秀容案的细节，但又怕苏婉的精神受不了，便遗憾的暂时作罢。

围观游客己经被治安署的警察驱散了，但远处湖边、阡陌小道上人头攒动，均是望向此处。

这时，现场技术鉴定科的负责人小跑到赵德坤跟前，说道：

“赵队，现场勘验基本结束了。初步判断，李素娥死于食物中毒引起的急性肠胃炎和呼吸抑制。”

“另外，那把剪刀没有刺进心脏，不是致命伤，而且肯定是死后一小时左右再刺入的。”

赵德坤西人相互看了看，大家似乎都想起了那个叫杨天的年轻人。

“另外，你让我们先从蓖麻毒素开始排查…..我们回去后会第一时间展开工作。”

鉴定科的负责人说罢，赵德坤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那位警官随后说道：

“赵队，你说之前有人从橱柜的碗里闻到了蓖麻油的味道….”

“我们仔细检查了橱柜的餐具，碗筷都洗干净了，不过村民没有使用洗涤剂的习惯，碗上确实还有一些油渍残留，但恐怕很难用鼻子闻出蓖麻油的味道吧？”

赵德坤皱起了眉头，说道：“这个我继续调查，你们先去忙吧。”

一会儿，法医运走了李素娥和黄小满的尸体，苏婉对赵德坤说道：

“赵队，我们分头行动，你带人去找黄有根。”

“我和李俊去找杨天。”

赵德坤问道：“是找杨天做笔录吗？目前看，他说自己在厨房里闻出了蓖麻油的味道，恐怕是有吹牛的成分，但这也犯不着你们亲自去找他，我派人去吧。”

苏婉摇了摇头：“他似乎早就看出了黄小满是‘再生人’，我想去会会他。”

“再生人”三个字，让众人心头又蒙上了一层阴霾，赵德坤点点头：“那我们找到人后，在村委办公室汇合吧。”

几人商定，随即分头行动。季南风师生二人则继续深入村民家中，搞起了调查研究。

……

……

杨天的身体趴在一棵参天的樟树枝干上，茂密的枝叶将其身体完全遮蔽。他左手微微拨开眼前的树叶，右手握着一柄毫无光泽的青铜短刀。

他眼睛如猎鹰般巡视着下方的一切，以黄有根家为核心，方圆数百米的屋舍、树木、人群尽收眼底。

观察了很久，终于收起了眼中的锋芒，那柄只比匕首稍大的青铜短刀也被他收入了背包。

“怪哉…..”

杨天嘀咕了一声，随后从十米多高的樟树上跳下，稳稳落地后，朝东边的村委会方向快步走去。

今天的游客数量比昨日还要多，己经超出了这个山村所能承载的范围。到了晚上，很多游客们的住宿恐怕都会成为问题。

杨天顾不上这些，一口气走到了距离村委会不远的卫生所。

说是卫生所，其实就是一个赤脚医生开的小药店，是个两层的楼房，一楼是看病的诊所，二楼是医生的家。

一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破洞白汗衫的老头在给人把脉。那老头满头银发如雪，眼窝深陷，似两口枯井，枯树枝般的手指正搭在一个丰腴农妇的脉上。

这老头是卫生所唯一的医生，也是整个北山村唯一的医生。他的桌子上放着一本破旧的医书：《太平圣惠方》。

杨天来之前有跟村民打听过，从村民的口中得知，这老医生中西医兼学，颇有两把刷子。

杨天径首走到一个没人坐的木凳上等候。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挑、皮肤雪白的女人拽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走了进来。

女人怒气冲冲，小男孩双眼红肿，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她看前面有人在，便拉着小孩朝杨天方向走过去。

杨天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女人烫着这个村子里几乎看不到的大波浪，粉红色T恤下，两座高耸的雪山随着步伐向着杨天连连点头。

杨小天随即点头致意。

她快步走到杨天左侧的一个木凳上坐下，转身之际，杨小天为她的臀点了个赞，并无声说道：“转身，痛是正常的。”

杨天转过脑袋，余光忽然发现右侧有一双同样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西目相对，两个男人会心一笑。

“咳咳，江临川，幸会幸会。”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肤色略微偏黑，中等身材，带着金色圆框眼镜，看上去很斯文….

“杨天，幸会。”

两人握了个手，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江临川率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说道：“我是《江南青年报》的编辑，平时爱写写小说、奇闻轶事什么的，兄弟是做什么的？”

“我开了个文玩店，没啥正经职业。”

“文玩店好啊，是个好生意….”

气氛又冷了下来。

“你来这里是旅游吗？”江临川再度打破沉默。

“是啊。”

又是一阵沉默。

“我是来为我的小说寻找灵感的，这是我的习惯，为了剧情合理，我在动笔之前都会实地体验一番。比如写刑侦类小说的时候，我会去监狱找罪犯访谈，或者跟着警察朋友一起破案；写盗墓类小说的时候，我会跟着考古队深入古墓….”

江临川觉得气氛太尴尬，便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杨天问道：“那江老师有没有写过一些女性犯罪题材的小说….”

江临川点头如捣蒜：“这个题材我写过很多，还获过奖呢！”

杨天满脸钦佩：“那江老师很辛苦啊！”

“唉，为了文学创作嘛！”

“写作不易啊！”

“谁说不是呢，看来杨总很懂文学创作嘛！”

二人交谈间，旁边的女人突然站起身，对两个男人说道：“两位哥哥，我弟弟着急拿药，能不能让我插个队啊？”

二人点头如捣蒜。

女人拉着小男生走到老医生面前，粗暴的把男生的上衣提了提，后背露出了一根根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是用藤条抽出来的。

很快，她拿了些外敷的药水，临走时，她走到杨天二人面前，笑吟吟道：

“刚才多谢两位哥哥了，我叫燕子。今天村里游客太多，哥哥们如果没有地方住，可以去我家住，我给你们打折。”

她说完地址后，便在两位老师的目视下，离开了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