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神

燕子走后，江临川去买了些解暑的药。北山村闷热难耐，他有些轻微中暑。

待江临川拿完药，杨天便坐在了老医生面前的木凳上。

“小伙子，哪里不舒服啊？”

老医生面色和蔼，说话时中气有些不足，声音如同枯叶被风吹起，在墓碑上。

“哦…不是我看病，我家有个老人，耳聋二十多年了。听村民说你医术高明，治疗耳聋很有一套，所以想来买点药。”

老医生点点头，问了些具体的病症，杨天一一回答。

“嗯….我开个方子试试。”

说罢，他缓缓起身，握拳在背上捶了捶，走进了后面的药房。

他动作很迟缓，杨天觉得他慢得像一只老龟。

过了好一会儿，老医生拎着一大袋中药走了出来。

“先用水泡半个小时，然后再煎煮，等三碗水煮成一碗水，就可以了，早晚各服一碗。记得一定要用陶瓷罐子或者不锈钢锅，不能用铁锅煮。”

杨天接过中药，问道：“老爷子怎么称呼？我家人吃完药后，如果效果好，我再来找你，或者推荐朋友过来。”

老医生呵呵笑道：“我姓王，早年条件艰苦，上山采药、下山问诊都穿着草鞋，村民们都叫我‘草鞋王’。”

杨天点点头，将药装进背包里，别过草鞋王后，看到江临川在门口坐着，看来是等自己。

“杨总接下来什么打算？”江临川主动迎了上来。

杨天指了指东边山脚下的一栋古建筑：“听村民说，那边山脚下有座山神庙，去看看。”

二人一拍即合，随即往山神庙方向走去。

“其实这里就是一个破落山村，压根没什么可玩的，游客都是冲着再生人的传说来的，那玩意儿谁知真假呢，我看八成是当地政府为了促进旅游业，炒作出来的。”江临川一边抱怨，一边追着杨天小跑。

杨天步行的速度很快，江临川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我说兄弟，你慢点。”

杨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快了，于是放慢脚步，问道：

“这么说，你也是冲着再生人来的？可有什么收获？”

“嗨，我来这三天了，一开始敢说自己是再生人的还很少，这两天随着游客增多，这帮村民为了吸引游客入住，个个都说自己是再生人！”

边说边走，二人己经站在了山神庙前。

山神庙前有一个空旷的广场，面积看上去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地面都用水泥做了硬化。

“看来这里的村民很敬重山神啊！”

“哦？杨总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这村子穷得叮当响，但是却在山神庙前修了这么大一片广场，而且山神庙建造有些年代了，但是看上去却没有丝毫破败的迹象，维护的很好。”

“嗯….”江临川恍然大悟，“不错不错，虽说这水泥广场不值钱，但是这里村民连自己家里都没有打地坪，卧室都是泥巴地，却舍得把钱花在这里，的确能看出他们很有信仰。”

杨天没有答话，而是走到了山神庙跟前，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山神塑像。

山神是一个人的形象，准确来说是个长须老人的形象，笑容可掬，左手拿着药罐，右手拿着捣药的棒子。

山神塑像的右侧立着一大块黑色石碑，其上洋洋洒洒刻着上千字，字体都是小楷，遒劲流畅。

石碑上讲述的是山神的故事。

原来这个山神在550年前是本村地主的长子，名叫王康乐。王康乐出生没多久，母亲就疯了，他因此被怀疑不祥，一首不受父亲和村民的待见。

如碑文记载：“其母孕而梦神人授玉，及诞，母遽癫，闾里皆以不祥，父亦疏之。”

但他勤劳好学，乐善好施，终于逐渐得到了父亲的信任，并在村民中间积累起了威望。

后南方大疫横行，以至于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疫情肆虐的时候，百姓不敢出门劳作，田间荒芜，很快又发生了大饥荒。

北山村也未能幸免。

王康乐自幼对医学很感兴趣，自幼熟读医书。这段时间，他亲尝百草，终于找到了治疗瘟疫的办法。

其人不仅亲自免费为村民坐诊、开药，并且劝说父亲开自家的粮仓，救济北山村村民。

如碑文记载：“遂立医庐，悬壶不取分文，活人无算。复谏其父敞仓廪以赈饥民。”

在王康乐的帮助下，北山村终于战胜了瘟疫，也渐渐恢复了生产。

王康乐死后，村民为感其恩，在东边山脚下为他修建了祠堂。

有一日，涌灵湖突然泛滥，大水淹没了大半个村庄。村民们无处可逃，只好搬到了东边山上。

湖水日日见涨，终于漫到了山脚下。

那是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湖水即将冲进王康乐祠堂之际，王康乐的雕像忽然金光大作。金光中飞出一头巨龙，张口将洪水吞入肚中，涌灵湖水患由此终结。

湖水退却后，被淹没的农田竟然一夜间就复原了，而且土地变得更加肥沃….

北山村从此焕发新生。

碑文说： "此王公护佑之功也。遂尊本村山神，岁时祭祀，香火不绝。”

江临川看遍石碑，嗤笑道：“我猜王康乐确有其人，但后面化龙治水的故事编纂的就太扯了，应该是后世的讹传，只能算是后人对他的一种敬意吧，就像关羽死后被奉为财神一样。”

江临川发现杨天并未搭理他，而是双手抱在胸前，盯着石碑发愣。

“杨总，你不会真信这个故事吧？”

杨天摇了摇头：“我对石碑上的字更感兴趣。”

“字？”江临川不解，也盯着石碑看了会儿，“字写的不错，但有什么问题吗？”

杨天说道：“是文徵明的字，而且不像是仿写的。”

江临川瞳孔放得老大：“杨总不愧是卖文玩的，有点东西啊！”

杨天摸了摸石碑：“石碑应该是最近几十年重新立的，上面的字体可能是从原碑文上拓下来，再刻上去的，有点模仿的感觉。但如果没有原文对照，很难模仿的这么相似。”

江临川点了点头，说道：“看来王康乐当年确实极受村民爱戴，不然不会请这种大家来为他题字。”

“嗯….”杨天忽然笑道，“肚子饿了，去搞点吃的？”

“好啊，那边有户人家。”江临川指着百米之外的土房子说道。

二人随即前去敲门。

这段时间游客激增，北山村抓住机会为村民创收，家家户户都成了饭馆和旅社，只要给钱，哪里都能吃上饭。

开门的是一个胖大婶。

二人各要了碗面条。

杨天注意到，这户人家厨房有个新鲜猪头，便问道：“这是要做猪头肉吗？”

胖大婶笑道：“这是祭品，不是给活人吃的。”

两位老师来了兴趣，杨天问道：“祭祀谁的？”

胖大婶很快端了两碗面条出来：“大后天就是山神节，这猪头是供给山神的。我提前把猪头买了回来，不然临时买的话，不好买。”

杨天正准备追问，就听见刚咽下一口面条的江临川伸着大拇指喊道：“大婶，你下面很好吃啊！”

“嘿嘿，吃过都说好！不够再加哈，加面不收钱。”

大婶笑起来，脸上的横肉上移，几乎要把眼睛遮起来。

“大婶，我们外来的游客能参加山神节吗？”杨天问道。

“当然，刚才村里来人发了通知，说为了增加游客的体验，这次山神节为游客准备了很多节目，让大家亲身体验当年山神是如何救助我们村民的！”

杨天抬头，看见墙上挂历：5月7日，农历闰三月初二。

大婶走后，江临川问起杨天晚上是否有地方住，杨天点点头。

“你呢？”杨天反问道。

“嗯，我也有地方。”

沉默片刻，二人同时开口：“是燕子家？”

二人哈哈一笑，同时摇头。

江临川用一种嗤之以鼻的口气说道：“那女人身上有一股风尘味。”

杨天深以为然：“我看她也不像是正经人。”

……

……

苏婉和李俊二人西处寻找杨天未果，见己经到了中午，便随便找了户人家吃饭。

那一家五口见到二人身上血迹斑斑，吓得不敢招待。二人只好亮出了警察证，这才吃上了一口热乎饭。

“两位警察同志，你们是从黄有根家出来的吧？”佝偻的老头子端着两碗炒菜，小心翼翼的问道。

黄有根家的命案己经传的满村皆知了。

苏婉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菜碟。

“我也是听村里人说的，听说他老娘和女儿都死了？”

“这一家人都不是个东西，肯定是山神看不下去了，这才要了他们的狗命啊！”

佝偻老头说话时咬牙切齿，提到“山神”二字，眸中闪着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