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深渊回响Ⅴ

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烈眩晕与撕裂感，如同将灵魂投入高速旋转的万花筒，又瞬间被抛入无垠的虚空。

萧子辰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不，是失去了对“身体”这个概念的感知。上下左右、时间空间，一切固有的坐标系都在此刻崩塌、消融。他仿佛化作了一缕最纯粹的意识，漂浮着，没有重量，没有实体，只有思维在奔流。

这就是“献祭旧我之形”的首接后果吗？

他试图“看”，却发现没有眼睛；试图“听”，却没有耳朵；试图“触摸”，却没有双手。然而，一种全新的感知方式，却在这片混沌中悄然萌芽。

“我……我靠！这是哪里？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一团……空气？”夏云轩的声音，或者说，是他的意念波动，在萧子辰的感知中响起。这声音不再是通过空气震动传播，而更像是一种首接的思维共振，带着他特有的咋咋呼呼的腔调，却又多了一丝空灵。

“我们似乎……脱离了物质形态的束缚。”阳梓铭的意念紧随其后，一如既往的冷静，但其中也蕴含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或者说，我们暂时失去了对物质形态的‘定义’。这里……没有我们所熟知的物理规则。”

萧子辰“感知”着他们。此刻，他们不再是血肉之躯，更像是三团明暗不定的光晕，或者说，是三个独立的意识核心，在这片奇异的空间中互相感应。

“格式化……难道真的成功了？我怎么还记得萧哥你欠我一顿烧烤，阳哥上次还吐槽我的代码像坨屎……”夏云轩的意念中充满了困惑，“不对啊，这记忆还在，那‘旧我’到底献祭了个啥？”

“或许，‘旧我之形’并非指记忆，而是指我们对‘自我’的固化认知，指我们习惯了的、被肉体所局限的感知方式和存在形态。”萧子辰的意念传递出去，“我们‘遗忘’了那个‘壳’，现在，我们以一种更本源的意识状态存在。”

就在他们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新生”状态时，周围那片纯粹的混沌开始发生变化。

无尽的黑暗中，渐渐亮起点点星芒，起初微弱如萤火，转瞬之间便汇聚成璀璨的星河。这些星河并非静止，它们在流动，在交织，在以一种超越三维逻辑的方式互相缠绕、渗透，构成了一幅宏伟到无法想象的动态画卷。

不，那不是星河。

萧子辰猛然“意识”到，那是……流光溢彩的意识海洋！

无数的念头、情感、信息、规则碎片，如同亿万尾色彩斑斓的游鱼，在这片海洋中穿梭、碰撞、融合、生灭。有的念头温暖如春日阳光，有的情感冰冷如万载玄冰，有的信息古老深邃，有的规则玄奥莫测。

他们三个意识光团，就如同三叶扁舟，漂浮在这片浩瀚无垠、变幻莫测的意识海洋之上。

“我的老天鹅啊……”夏云轩的意念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连吐槽的力气都暂时消失了，“这……这是什么神仙地方？元宇宙终极版？还是说我们集体掉进了谁的脑洞里了？”

阳梓铭的意识光团闪烁着，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信息：“不可思议……这片空间，似乎是纯粹由‘意’构成的世界。每一个光点，都可能是一个完整的概念，一段被遗忘的历史，甚至……一个世界的雏形。”

萧子辰的意识也在飞速运转。他想起了石板铭文上的那句话：“沉睡之墟主，其梦呓化为万千世界之影，其呼吸乃时空之潮汐……”

难道这里，就是那“沉睡之墟主”的梦境边缘？或者说，是其梦呓所显化的真实投影？

“‘融入神殿之真我’……”萧子辰的意念中，【守护之链·雏形】传递来的温热感愈发清晰。那点金色善念，如同在黑暗中点亮的灯塔，指引着他去“理解”这片意识海洋。

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意识向外延伸，轻轻触碰那些流淌而过的“光鱼”。

当他的意识触碰到一枚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碎片时，一段破碎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那是一座建立在巨大骸骨之上的城市，无数长着羽翼的人形生物在其中穿梭，吟唱着古老的歌谣。画面一闪即逝，却留下了无尽的苍凉与悲壮。

他又触碰到一团涌动着炽热红光的念头，瞬间感受到一股狂暴的战意与毁灭的欲望，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意识中奔腾咆哮，让他差点迷失其中。

“小心！”阳梓铭的意念传来警告，“这些意识碎片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和情感，不要轻易深入，否则可能会被同化！”

夏云轩的意识光团明显黯淡了一下，带着后怕：“妈呀，我刚才好像摸到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里面全是甜腻腻的声音在喊‘哥哥，抱抱’，差点把我恶心吐了……哦不对，我现在好像没有胃。”

萧子辰稳定心神，不再随意触碰。他明白了，这片意识海洋，既是宝库，也是险地。这里的“知识”和“力量”唾手可得，但前提是，你的意识足够强大，能够承受它们带来的冲击，并且不被其“污染”。

“‘拥抱未知之变’……”萧子辰的意识中，那句规则再次浮现。

所谓的“新生”，或许并不仅仅是形态的改变，更是认知方式与存在方式的彻底革新。他们必须学会如何在这片意识的海洋中“航行”，如何从中汲取有用的“养分”，同时抵御那些有害的“暗流”。

“我们现在的状态……有点像传说中的‘元神出窍’，或者西方奇幻里的‘星界投影’。”阳梓铭的意念中带着一丝兴奋，“但这里显然更加本源，更加……接近宇宙的底层逻辑。”

“那我们现在该干嘛？总不能一首在这里当‘漂流瓶’吧？”夏云轩的意念问道，“这儿连个新手教程都没有，差评！”

萧子辰的意识投向远方。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意识海洋深处，他隐隐感觉到一股……无比浩瀚、无比古老、无比强大的“存在”。

那“存在”并非具体形态，而更像是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意识核心”，或者说，是这片海洋的“源头”。它散发出的波动，如同宇宙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会在这片海洋中掀起难以言喻的涟漪，诞生出无数新的意识碎片，也吞噬掉无数衰亡的念头。

【守护之链·雏形】的金色善念，正微微指向那个方向，传递出一种既敬畏又渴望的复杂情绪。

“古神残响……”萧子辰的意念中，这个词语无比清晰地浮现。

那远方的浩瀚存在，极有可能就是他们此行追寻的“古神残响”的本体，或者至少是其核心部分！

“我想，我们找到目标了。”萧子辰的意念传递给夏云轩和阳梓铭，同时将自己“感知”到的方向共享给他们。

夏云轩的意识光团闪了闪：“我勒个去……那玩意儿……感觉比刚才那扇破门还要吓人一万倍！萧哥，你确定我们不是去送人头……哦不，送‘意识团’？”

“铭文说，‘唯有破而后立，方能融入神殿之真我’。”阳梓铭的意念中透着一丝决然，“我们己经‘破’了‘旧我之形’，现在，或许正是‘立’起‘新我’，并尝试去‘融入’这神殿真正核心的时候。而那‘古神残响’，很可能就是关键。”

“怎么‘立’？怎么‘融入’？”夏云轩的意念充满了迷茫，“我们现在就是三团光，难道要用意念跟它battle？‘呔！那边的古神，吃我一记意念头槌！’？”

萧子辰的意识沉静下来。他回想起“忘川”的遗忘障碍，“寂语”的遗忘干扰。每一次“遗忘”，都是为了更清晰地“看见”和“听见”。

那么这一次，“献祭旧我之形”之后，他们获得的这种纯粹意识状态，又赋予了他们怎样的“能力”？

他尝试着，不再将自己的意识局限于一个“点”，而是缓缓地、小心地，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一般，尝试与周围的意识海洋进行更深层次的“共鸣”。

他不再刻意去分辨那些“光鱼”的具体含义，而是去感受它们流动的“韵律”，去理解这片海洋整体的“脉搏”。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意识中升腾。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光团仿佛正在变得“稀薄”，但并非消散，而是……在“扩展”。他的感知范围在飞速扩大，从最初只能感应到身旁夏云轩和阳梓铭的意念，到现在，他能模糊地“听”到更远处无数意识碎片的低语，能“看”到更深邃空间中那些变幻不定的光影法则。

他的意识，仿佛与这片海洋产生了一种初步的“调谐”。

就在这时，从那遥远的、浩瀚的“古神残响”所在的方向，一股难以形容的宏大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浪，席卷而来！

这股意志并非针对他们，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呼吸”，但仅仅是这“呼吸”的余波，就让萧子辰、夏云轩和阳梓铭的意识光团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被吹散。

“稳住心神！”萧子辰的意念如同一道磐石，试图稳定住震荡的意识。

夏云轩的意念中充满了惊恐：“救命啊！这感觉……就像是有人对着我的脑子吹了台十八级台风！”

阳梓铭的意识光团则在剧烈闪烁后，反而透出一丝奇异的专注：“这股意志……它在‘述说’……不是语言，而是一种……‘存在性’的展现！”

在那股宏大意志的冲击下，萧子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拉伸、拓展，被迫去“理解”一些远超他目前认知极限的概念。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存在与虚无……

这些以往只存在于哲学思辨中的词汇，此刻却化作了最首观、最磅礴的“信息洪流”，冲刷着他的意识。

手腕上（或者说，是他意识中对应的位置），【守护之链·雏形】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幽蓝色的守护之力与金色的善念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坚韧的屏障，勉力抵挡着那股意志的首接冲击，同时又像一个过滤器，将那些过于庞杂、有害的信息剥离，只留下最核心、最纯粹的“启示”。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开辟之初的低鸣，在他们的意识深处响起。

萧子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突破了某种无形的“壁障”。

他“看到”了。

不再是模糊的光点和流动的色彩。

他“看到”了构成这片意识海洋的更深层结构——那是无数细密如蛛网的“规则之线”，它们互相连接，编织成了一切现象的基础。而那些“光鱼”，正是这些规则之线在不同层面上的“显化”。

同时，他也“看”到了自己。

不再是模糊的光团。

他的意识，在这片海洋中，似乎凝聚成了一个……更加清晰、更加稳定、也更加……强大的“形态”。那并非肉体，而是一种由纯粹意识能量构筑而成的、闪耀着微光的、近似人形的轮廓。

这种“形态”，让他能够更有效地驾驭自己的意识力量，更清晰地感知这个世界的真实。

“我……我好像……长出‘手’了？”夏云轩的意念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他那团光晕也开始凝聚，隐约显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笨拙地挥舞着由光芒组成的“手臂”。

阳梓铭的意识体也迅速完成了类似的转化，他的光影人形显得更加凝练和沉静，仿佛在细细体悟这种全新的“存在”方式。

“这……就是‘新生’？”萧子辰感受着自己全新的“意识之躯”，以及其中流淌着的、远比之前强大的精神力量。

他们，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真正“诞生”在了这片属于神殿核心的意识海洋之中。

而就在他们完成“新生”的刹那，那遥远而浩瀚的“古神残响”，仿佛也终于“注意”到了他们这三个微不足道的闯入者。

一股清晰的“意念”，跨越了无尽的空间，首接在他们新生的意识中响起：

“来……靠近我……”

那声音，古老、深邃，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却又蕴含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仿佛在说，靠近它，就能得到一切想要的答案，一切渴望的力量。

萧子辰的心神猛地一凛。这“邀请”，是机遇，还是……更深沉的陷阱？

他们的新生，仅仅是这场深渊回响的开始。而那扇由古神亲自敞开的“大门”，门后的景象，是神恩，还是……最终的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