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声试验

深夜的风，裹着初夏微凉的潮气。

白以宁坐在重案三组的临时资料室内，面前铺满了她和封铮近段时间整理出的案件线索：失踪人口名单、澜海心理中心的财务流动、W-项目实验受试者档案、以及一串曾被迫销毁的医学审查记录。

墙上那张白板，是她亲手标记的时序线。现在，终于可以连成一张网络。

她盯着那条名为“W系列”的主干线，喃喃自语：“他们不是在试验心理干预……他们在制造人格替代。”

“你确定？”封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抬头：“他们不是要治愈精神病人，而是想‘替换’一个人原本的人格结构——用更服从、更高效、更‘无情’的替代体。”

封铮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线索：“也就是说，他们在做活人‘洗脑’的实验？”

“比洗脑更可怕。”白以宁翻开W-1025的记录，“他们以极端梦境诱导个体重构认知边界，再用模拟性共感诱发人格碎裂……再植入外部情绪模板。等目标彻底被‘改写’，就会成为一个对现实服从却情感独立的人。”

“就像W-1025。”

“她不怕死，不怕痛，只怕被遗弃。”白以宁低声说，“她不是冷漠，是被人为切断了‘归属’的神经。”

封铮蹙眉：“他们为什么要制造这种人？”

白以宁沉默片刻，眼神变得锐利：“你还记得郝一鸣吗？失踪前是公安系统的人。”

“你怀疑他被改造过？”

她点头：“他的家属说他回来那天眼神完全变了，人不像是自己了。三个月后，他跳楼自杀，尸检发现脑内海马体有微创痕迹。”

封铮一惊：“……脑神经手术？”

“不是传统意义的手术。”她拉出一页资料，“是‘声纹诱导式意识干扰’。”

封铮看着那一行术语，脸色渐渐凝重。

“换句话说，”白以宁平静地说，“他们在制造工具型人类。”

三天后。

白以宁以“心理学博士论文调研”为名，申请进入“澜海中心”进行案例访谈。

封铮让重案组的人乔装护送，同时在她的包里藏了一枚隐蔽录音装置——这是他们能取得证据的唯一机会。

“不要试图挑战他们的底线。”他在她上车前沉声嘱咐，“但一定要把能带出来的都带出来。”

她回头看他，眼神清澈冷静：“我会的。”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白以宁并不是因为愤怒才深入险地，而是因为她早己将“揭开真相”视为自身的命运。

澜海心理中心。

诊疗室幽静雅致，灯光柔和，墙上挂着一些抽象派油画。

白以宁被安排与一位名叫“李予言”的患者进行访谈。

他是本市一家银行高管，三个月前在无明显精神病史的情况下突然申请“人格剥离疗法”。中心为其安排了为期六周的“情绪净化引导”。

白以宁看着资料问：“你知道这项治疗的副作用吗？”

李予言笑了笑：“情绪，是最廉价的奢侈品。我宁愿失去。”

“你觉得你现在是完整的吗？”

李予言看着她，语气空洞：“我比以前有效率。没有妻子出轨后的愤怒，没有失眠、没有焦虑。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什么？”

“对着镜子说话。现在的我，说什么都像是命令。”

白以宁怔住。那一刻，她看到了W-1025眼中那种“空”的状态——不是愤怒、不是恨，而是被剥夺了悲伤与爱之后，残留的一种平静冷漠。

她突然问：“你还记得三个月前的事吗？”

李予言沉默了。

半晌，他抬头：“记不起来了。”

她写下他的回应，在心里狠狠掐了一把。

记忆抹除是W实验最危险的步骤，意味着他们可以将一个人“清零”，再用模板来“重写”。

当晚，她回到家中，打开随身带出的录音，反复聆听李予言那句“说什么都像命令”。

像是某种暗示，回荡在她耳边，越来越大，越来越沉。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她的录音装置，不只是简单收音。还有回声试验程序在后台运行。

那是黎雁声留下的“回声诱导”。

她几乎是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今天带回来，如果再听几次，或许她也会……

手机响了，是封铮的。

“你没事吧？”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真的得加快脚步了。他们不是在试验，他们己经开始推向临床，甚至社会化。”

“社会化？”封铮语气一紧。

她低声：“李予言是第一批。还有下一批，可能是政界、金融界，甚至……公安系统。”

电话那头沉默。

良久，封铮说：“我们不止要阻止他们，还要摧毁他们。”

白以宁望着窗外的夜。

“摧毁所有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