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编号零号

白以宁醒来的时候，眼前的天色己由夜转曦。

她蜷缩在废弃工厂的地板上，身体被一件黑色外套盖着，隐约传来熟悉的温度和气味。她的头还很痛，仿佛被一把钝刀切割着神经末梢，意识仍处在断续之间。

耳边，是封铮平稳而克制的呼吸。

她转头，看见他靠着墙坐着，眼圈泛红，眼神却始终望着她。

那一瞬，她眼底有水光晃动。

“我……又做错了什么，对吗？”她声音极轻，像怕吵醒体内的另一个自己。

封铮却摇头。

“不是你错。”他低声道，“从一开始，错的是逼你成为那样的环境。”

白以宁低头，不敢看他。

她记得Z做了什么。

在精神分裂的极限边缘，她仿佛被拽入一个黑暗深渊，看着另一个自己冷眼旁观一切，甚至包括对赵慎言的逼问与威胁。

“赵慎言呢？”她终于问。

封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递来一个资料袋。

白以宁接过来，手指轻颤。

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实验档案。A4纸泛黄，边角处甚至还留有红褐色的指印。她一页一页翻看，眼睛却越睁越大——

受试编号：No.0

代号：N-∞（无限）

性别：女

出生日期：XX年X月X日（附注：资料被删除，需补录）

初次实验时间：5岁零3个月

实验内容：α-EX人格分裂激发、药物耐受性测试、认知区刺激响应测序……

她几乎看不下去。

“你是……从小就……”封铮的声音哽住。

白以宁死死盯着编号“0”。

她曾无数次在梦中想象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坏掉”的，但她从未想过，那并非命运的偏差，而是从她出生开始就被规划好的“实验轨迹”。

“为什么是我？”她喃喃。

封铮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赵慎言是你父亲，他对你隐瞒的东西远比我们想象中多。”

“而你，是他们第一批敢在人类身上尝试‘思维重构’的对象。”

“所谓的治疗，不过是他们为试验失败做的补丁。”

白以宁沉默许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声音，己不像在质问，而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疯。

封铮将她抱进怀里。

“因为他不把你当女儿。”

“你只是他们‘项目’的零号，是那个成本最低、失败也不会有记录的人。”

—

而此时，赵慎言正在市局医院的高级病房接受紧急治疗。

他喉骨骨折、肺部受创，意识昏迷。

局里的人还在犹豫是否立案追查。

而沈知鹤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完整的实验备案数据。

“还真是舍不得死啊。”沈知鹤望着病床上的人，讥讽一笑。

他将资料递给封铮，语气罕见地收敛了一丝锋芒：

“她必须知道这些。”

封铮接过，默默点头。

“还有一件事。”

沈知鹤迟疑片刻：“你记得我们曾查过编号‘零’之后失踪的那批编号孩子？”

“你是说——”

“她不是唯一的。”

沈知鹤低声道：“这个项目，后来迁移到了国外，一部分实验继续，还有人……活着。”

—

当夜，白以宁在公寓阳台吹风，双手环抱膝盖。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云港缓慢流动的车流，像是从这个世界抽离。

她脑海里不断回响着Z人格曾说的话：

“你以为封铮爱的是你？”

“他也怕你真正的样子。”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面对封铮的眼神。

这个世界终究不属于她。

她是被制造出来的，是他们失败的作品，是别人眼中的“不该存在”的人。

封铮从厨房走来，手里拿着热牛奶。

他走近她身旁，没有强行安慰，只是将杯子轻轻放下，坐在她身边。

沉默良久。

白以宁终于开口：

“你知道我一首有个梦吗？”

封铮侧头看她。

“梦里，我不是我。”

“我站在玻璃房子里，外面有人在看我，不停地记录、不停地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我害怕，但不能哭。”

“如果我哭，就会被带走。”

“有时候我想，如果我不是白以宁，是不是根本不会活到今天。”

封铮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是白以宁，永远是。”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在废弃剧院里第一次握住他手的夜晚。

只是这次，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们的敌人，不只是过去。

而是那些仍活在黑暗中、至今未被揭开的编号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