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消失的她

黎明未至，夜色深沉。

云港郊外的废弃化工厂内，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铁锈气味与未散尽的火药味。屋顶残破，碎裂的天窗透进昏黄的路灯光，仿佛一双窥视一切的眼。

赵慎言倒在墙角，脸色苍白，唇角带血。

Z蹲在他面前，目光冷漠。

“说吧。你还隐瞒了什么？”

赵慎言咳出一口血，喉咙仿佛被烈火灼烧。他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眼前这个“女儿”，不再是他熟悉的白以宁，她的眼神陌生、危险，如同实验室里被压抑太久的变异体。

“Z……”他喃喃地喊出她的代号，“你不该醒来……至少，现在不该。”

Z偏了偏头：“你控制不了我了，博士。”

赵慎言苦笑：“我没想控制你，我只是……不希望你毁了她。”

“她是谁？”Z反问，声音如刀锋，“那个一再退让、一再忍耐、明明知道真相残酷却还相信人性的人？”

她靠近，“你口中的‘她’，不过是你用来遮掩你罪行的遮羞布。”

赵慎言脸色微变。

“你怕她醒来那天，会恨你。”

另一边，封铮坐在临时指挥车内，手中紧握着从赵慎言实验资料中解析出的片段。

屏幕上是五年前的旧影像。

白以宁被困在实验室中，目光空洞，像一个无知的孩子。她在玻璃门前轻轻敲着，嘴里一遍遍呢喃：“爸爸说……我不能睡……”

影像下一秒被人为剪切。

封铮猛地一拳砸在车门上，眼神猩红。

“继续查。”他对技术员低吼，“我要知道她当年被注入的到底是什么，Z人格的触发机制，还有……赵慎言到底还隐藏了什么。”

技术员咽了口唾沫：“是。”

副手走来：“我们在化工厂外围发现了她的足迹，但Z很谨慎，设下干扰。”

封铮冷静点头：“她在等我。”

“不是以宁。”副手提醒，“是Z。”

封铮语气低沉：“不管她是谁，我都要带她回来。”

他己不是第一次面对不可控的局势，但这一次，他赌上了自己全部信念与情感。

废厂内，Z终于卸下戒备，靠着冷墙坐下。

昏黄灯光照亮她脸庞，熟悉又陌生的五官，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温度。

她闭上眼，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你累了吗？

那声音是白以宁的，柔软而脆弱。

Z没有回答。

她知道白以宁还在，只是被她关进了最深的意识底层。那个“她”总是在动摇她的意志，在尝试夺回身体。

但Z冷笑。

“我不过是你不敢面对的自己，你以为封铮爱的是你？”

“他也怕你真正的样子。”

“如果你让他看到你杀人的样子，他还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身边吗？”

Z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那是第一次，她的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

封铮终于抵达工厂外围，远远望见废楼三层窗边的身影。

她在那里，像极了那夜她在雨中站着，挡在他面前时的样子。

只是这次，她不是要保护谁，而是在防备。

他独自上前，举手示意后方队伍不跟进。

三楼空旷的楼道上，Z早己察觉他接近。

她没有躲。

她就站在那里，像等待宿命的审判。

“你来了。”她说。

封铮站在她对面，眼神沉静：“她还在里面，对吗？”

Z没有否认。

“你想带她回来？”

封铮点头：“我要她回来。”

“你确定你面对得了真正的她？”

Z靠近一步，“不是那个乖顺的心理医生，不是那个在你面前小心翼翼掩饰脆弱的她，而是那个曾在实验里被逼疯、在深夜里想杀人的她。”

封铮喉头紧了紧，却没有退。

“如果这是她的一部分，我必须接受。”

Z愣住，眼里有一丝波动。

“她因为你才活到现在，”他低声说，“别忘了，你……也是她的守护。”

那一瞬间，Z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封铮缓缓靠近，轻声：

“以宁，回来吧。”

她身体微微一颤，像是从意识深处传来某种拉扯。

Z痛苦地捂住头，跪倒在地。

“她要出来了……”

封铮立刻冲上前，一把抱住她：“放手吧，以宁。”

他不再说“Z”，他说的是她的名字，是他记得的那个她。

黑暗中，她缓缓睁开眼。

那眼神，终于变了。

柔软而澄澈，夹杂着无尽悲伤。

她唇微张，声音嘶哑而轻：

“封铮……我回来了。”

封铮用力抱紧她，低声：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