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流浪汉的避风港

第九章 流浪汉的避风港

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时，老吴终于在高架桥下找到废弃公厕。铁锈味混着尸臭从门缝里渗出，他摸出打火机，微弱的火苗照亮墙面——剥落的瓷砖下露出半截招工海报，“美丝假发厂诚聘女工”的字样被血红色涂鸦覆盖，“诚聘”二字被改成“诚收”，底下用箭头指着第三间隔间。

“什么鬼地方。”他裹紧捡来的军大衣，踢开挡门的砖块。

第三间隔间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淡绿色的光，像是老式录像带的雪花屏。老吴踉跄着扶住洗手台，镜子上蒙着层油腻的水雾，他用袖口去擦，却在玻璃上蹭到半片带毛囊的头皮，毛囊处还粘着根栗色的发丝——和他女儿失踪前的发色一模一样。

“秀秀……”他的声音撞上瓷砖，发出空洞的回响。

墙缝里有硬物硌着后腰。老吴抠开松动的砖块，摸出个带锁的铁皮盒，锁孔周围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他认出那是女儿的字迹：“1987.6.15，妈妈说这里能找到工作”。铁锈覆盖的锁芯里插着把钥匙，钥匙柄上缠绕着红色头绳，正是秀秀失踪那天戴的。

“咔嗒——”

锁簧弹开的瞬间，马桶水箱里传来“咕嘟”的水泡声，像是有人在水下叹气。铁皮盒里掉出张泛黄的招工表，“应聘者姓名”栏写着“吴秀芳”，“职位”栏勾选了“生发实验员”，而“编号”处盖着血红的“M-006”——和老吴藏在枕头下的女儿遗物工牌编号一致。

“爸爸……”

少女的声音从水箱里传来。老吴猛地抬头，镜子里映出个穿蓝色工装的女人，她的头发被剪得很短，后颈处有块圆形的疤痕，正是被摘取毛囊的痕迹。女人举起条麻花辫，辫梢系着他亲手给秀秀编的红绳，辫子里掉出张纸条，上面写着：“他们说我的头发能让死人复生……”

公厕的屋顶突然漏雨，滴在铁皮盒上发出“叮叮”声。老吴这才看清，盒底铺着层黑色的发胶，发胶里嵌着无数枚指甲，每枚指甲上都刻着编号，最新的那枚刻着“M-122”——正是上个月新闻里那个失踪外卖员的编号。

“他们在下面织头发……”女人的工装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用头发缝补的皮肤，“用我们的头骨做梳子，用我们的子宫做发胶桶……”她的手穿过镜子，抓住老吴的手腕，皮肤下渗出绿色的液体，那是美丝用来固定假发的“永生胶”。

老吴想挣脱，却看见女人的袖口露出茉莉花刺青，刺青周围的皮肤上爬满了菌丝，和他在秀秀失踪现场捡到的假发碎发上的菌丝一模一样。水箱盖“砰”地弹开，里面浮起具尸体，尸体的头发被剃得精光，头顶插着把骨梳，梳齿间卡着半片蝴蝶发夹，编号“M-006”。

“秀秀！”他扑到水箱前，尸体突然睁开眼，用秀秀的声音说：“爸爸，我的头发在高架桥的桥墩里，他们用混凝土把我们浇成了柱子……”闪电照亮废墟，老吴这才看见，西周的墙壁其实是用无数具尸体砌成的，每具尸体的手骨都交叉成招工表的形状，永远保持着填写表格的姿势。

铁皮盒里的招工表突然起火，火焰中浮现出美丝假发厂的旧照片：年轻的女工们坐在织发机前，她们的头发被卷入机器，织成黑色的布料，而站在中央的女人戴着蝴蝶发夹，正是镜子里的工装女人——秀秀的母亲，那个三十年前声称“去城里打工”的女人。

“原来你也在……”老吴的眼泪混着雨水滑落。

工装女人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缠绕的黑发，每根发丝上都串着枚工牌扣，从“M-001”到“M-006”，最小的那枚扣着秀秀的婴儿胎毛。她的声音变成两个重叠的音轨，一个是秀秀的尖叫，一个是母亲的低吟：“帮我们拆开混凝土，我们的头发还能再织最后顶假发……”

远处传来警笛声。老吴抓起秀秀的麻花辫想跑，却发现辫子的发尾系着枚蝴蝶发夹，发夹内侧刻着行小字：“当你在公厕闻到发胶味时，记得看看砖缝——我们的骨头，还在等着被磨成假发粉呢。”

张警官赶到时，废弃公厕己被暴雨淹没。老吴抱着铁皮盒蜷缩在角落，盒子里的招工表只剩灰烬，灰烬中埋着枚带血的蝴蝶发夹，编号“M-000”。技术科在墙缝里检测出大量人体组织，DNA比对显示，其中有段属于二十年前失踪的“美丝创始人”。

“她们在桥墩里……”老吴的眼神呆滞，手指向高架桥的方向，“用我们的孩子做原料……”

雨停了，高架桥下的水洼里漂着无数根头发，每根头发末端都系着红色头绳，像极了秀秀小时候扎的麻花辫。张警官摸出随身携带的蝴蝶发夹，那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发夹内侧的“M-003”编号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和老吴手中发夹的编号形成了某种对称。

手机震动，东南亚号码发来最后一条消息：“下一个原料，在你家楼下的公厕，他的工牌编号是……”

消息还未读完，屏幕突然黑屏。张警官抬头看向高架桥，桥墩上的裂缝里渗出黑色的液体，那不是雨水，而是熬制了三十年的发胶，在暮色中凝结成无数只蝴蝶的形状，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印着“美丝假发 永生不朽”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