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毛囊里的永生代码

警局的法医实验室飘着福尔马林的甜腥气。我隔着玻璃看着穿防化服的技术员，他用镊子夹起试管里的黑色絮状物，在显微镜下调整焦距。屏幕上顿时布满蠕动的细胞，每个细胞都拖着细长的绒毛，像无数只在培养液里游泳的蝌蚪。

“这不是普通的生发液，”张警官把检测报告拍在桌上，纸页上“端粒酶活性异常”的字样刺得眼睛生疼，“他们在用人体毛囊细胞培养永生化细胞系，通俗点说，就是在制造‘不会死的头发’。”

我想起王芳被捕时那句疯狂的笑，她说“你的头发价值百万”。原来在黑市生物科技链里，带毛囊的女性头发等同于可复制的生物芯片，每个毛囊细胞都能提取完整的DNA，甚至通过端粒酶技术逆转细胞衰老——这哪里是生发精华，分明是用女性生命力提炼的“永生燃料”。

审讯室里的王芳正在啃指甲，劣质指甲油混着血沫沾在齿缝里。她看见我时突然扑向单向玻璃，指甲刮出刺耳的声响：“你奶奶没告诉你吗？美丝的女工都签了‘卖身契’，我们的头发、子宫、骨髓，早就卖给南洋的老板了——”

“老板是谁？”张警官按住她的肩膀。

王芳突然咯咯笑起来，抬起手腕露出青色刺青，那是朵半开的茉莉花，花蕊处纹着串数字：“870615，你猜这是谁的生日？”她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病态的怜悯，“你以为周玉梅是凶手？她不过是帮老板养狗的人，真正的驯狗师……”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打断。警局外传来此起彼伏的警笛声，监控画面里，老城区的街道上涌起白色的人潮——是新的“白衣人”，她们穿着统一的连帽白大褂，兜帽下露出的头发全是齐腰长发，在夜风里飘成惨白的帘幕。

“各单位注意，”对讲机里传来沙哑的指令，“接到多起报案，白衣人正在街头剪取女性长发，手段极其暴力，重复，极其暴力——”

我和张警官冲进暴雨时，听见巷子里传来尖叫。三个白衣人正围着个年轻女孩，其中一人手持弹簧剪刀，“咔嚓”声里，女孩的马尾己经落在地上。她们动作整齐划一，剪发后立刻用保鲜膜包裹发束，塞进随身携带的冷藏箱，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站住！”张警官举枪警告。

最靠近我们的白衣人转身时，兜帽滑落。我猛地屏住呼吸——那是张没有眼皮的脸，眼球暴露在空气中，角膜上布满血丝，却依然机械地转动着，看向我们的方向。她的嘴角裂开，露出被拔掉门牙的齿龈，含混地重复着：“收头发……收头发……”

另外两个白衣人同时转头，她们的脸上都有相同的伤痕：眼皮被割掉，嘴唇被缝成微笑的弧度，耳垂上穿着重金属环，环上挂着写有编号的铁牌。我想起假发店里的考勤簿，编号规则和铁牌上的“M-037”“M-038”完全一致——这些不是普通的罪犯，而是被洗脑的“美丝女工”，是活着的人体原料库。

枪战在暴雨中爆发。白衣人似乎感觉不到痛，中枪后依然拖着伤腿逼近，冷藏箱里的头发在雨水里泡得发胀，散发出诡异的荧光。张警官护着我退到巷口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匿名彩信：“来人民医院太平间，带你见真正的老板。”

太平间的停尸柜冒着冷气，编号74的柜子把手缠着红丝带，和平安街假发店的一模一样。当抽屉拉开的瞬间，福尔马林的气味里混着熟悉的发蜡香——里面躺的不是尸体，而是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他的头上戴着顶逼真的假发，发丝间别着枚钻石蝴蝶夹。

“张厂长？”张警官的声音在发抖。

男人的眼皮突然动了动，我这才发现他戴着隐形呼吸面罩，嘴角插着营养管。他费力地抬手指向墙上的液晶屏幕，屏幕里正在播放东南亚某生物科技公司的发布会，西装革履的总裁举起试管，微笑着说：“我们的‘青春之发’技术，将彻底改写人类衰老的历史——”

那是张我在奶奶照片里见过的脸，三十年前他死于“车祸”，如今却以“跨国生物学家”的身份活着。更诡异的是，他的左脸颊上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和被捕的王芳一模一样。

“克隆……”我想起实验室里的端粒酶报告，“你们用毛囊细胞克隆了自己？”

张厂长（或者该叫他克隆体）发出漏气般的笑声，喉管里咳出带血的泡沫：“周玉梅那个蠢女人，以为杀了我就能赎罪……她到死都不知道，真正的老板在南洋的培养皿里，用你们的头发长生不老……”

他的手指突然抓紧我的手腕，指甲缝里嵌着蓝色的甲油——那是奶奶最后一次美甲的颜色。冷藏柜里飘出的雾气中，我看见他后颈的皮肤上有个二维码，用手机扫描后，跳出一串英文：“Melissa Biotech, Hair永生计划，参与者编号：ZM-001。”

ZM，周玉梅的拼音缩写。原来奶奶不仅是帮凶，还是这个永生计划的“原料提供者”，她的头发、她接触过的每一根头发，都在为跨国犯罪集团提供延续生命的密码。

太平间的通风口突然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和当年卫生间里的一模一样。张警官转身时，看见停尸柜之间的过道里，站着排穿着蓝白衬衫的“女工”，她们的头发垂到地面，发尾缠着发光的铁丝，正是假发店里陈列的“阴发”款式。

“她们都是……”我想起考勤簿上的红叉，那些“偷拿假发”的女工，原来都被做成了永远不会腐烂的“活体假发模特”。

克隆体突然剧烈抽搐，营养管从鼻腔里脱落，他最后看向我的眼神里竟有几分怜悯：“黑猫快递的新货……己经到你家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小区物业的电话：“周小姐，您家里好像漏水了，我们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暴雨冲刷着医院的玻璃幕墙，我在反光里看见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发梢己经泛起诡异的蓝色荧光，就像冷藏箱里那些“永生之发”。张警官的手按在腰间的枪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我，又看看那些慢慢逼近的“女工”，突然说：“你奶奶的剪刀……还在吗？”

我摸出藏在袖口的剪刀，金属刀柄上刻着“美丝”的字样，那是奶奶当年的“工作证”。剪刀打开时发出“咔嗒”声，在太平间的寂静里格外清晰。最前面的“女工”停下脚步，她们的眼球转向剪刀，嘴角的缝线崩开，露出写着“剪我”的纸条——那是用她们自己的头发编成的字。

远处传来警笛声，这次是国际刑警的支援。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是枪声能解决的——比如端粒酶里的贪婪，比如毛囊深处的永生代码，比如每个黑夜里，公共卫生间镜子上永远擦不掉的血字：“你的头发，价值百万。”

克隆体的心脏监护仪发出长鸣，他的假发掉在地上，露出光头下密密麻麻的植发疤痕。那些疤痕组成了一朵茉莉花的形状，花瓣中央，纹着和王芳手腕上相同的数字：870615——那不是生日，而是小芸的死亡日期，是这个罪恶帝国诞生的日子。

太平间的门被推开，穿防化服的特警鱼贯而入。我握紧奶奶的剪刀，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临终前要把发夹留给我——那不是遗物，而是自首书，是用她的罪和我的血写成的，揭露永生谎言的最后证据。

雨停了，天边泛起诡异的绿色。我看见窗外的公共卫生间门口，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快递员，他的冷藏箱上贴着“黑猫快递”的标签，收件人一栏写着我的名字，寄件人地址是“南洋永生岛”。而他的兜帽下，露出的头发是奶奶年轻时的栗色，发尾缠着的，正是那枚钻石蝴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