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炼狱卧底

边境小镇的黄昏总是裹挟着沙尘与劣质烟草的味道。

云斜蜷缩在废弃卡车的阴影里，看着“刀疤”——一个脸上横贯着狰狞伤疤的壮汉，正用军刀剔着牙，朝他勾了勾手指。

三天前，他伪装成逃亡的矿工，在G组织的临时据点外“偶遇”了巡逻队，凭借着军校练就的体能和对地形的熟悉，硬是扛过了最初的毒打与盘问。

“小子，想活命，就给老子卖点力气。”刀疤的唾沫星子混着烟草味喷在云斜脸上，“看到那边的集装箱没？今晚卸完，赏你口饭吃。”

云斜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抄起身边的撬棍走向货场。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身上那件不知穿过多少人的脏T恤，撬棍的金属柄磨得他掌心生疼，旧伤的疤痕在用力时隐隐作痛。

但他眼神始终低垂，像一头被驯服的野兽，只在无人注意的瞬间，才会掠过一丝冷冽的光。

G组织的据点设在山谷深处，西周被高耸的岩壁环绕，唯一的入口由雇佣兵荷枪实弹把守。

这里更像一个法外之地的炼狱——随处可见背着突击步枪的武装分子，集装箱改造成的宿舍里传出粗俗的笑骂和毒品交易的低语，远处的靶场不时传来枪声，惊起一群盘旋的乌鸦。

加入组织的第七天，云斜迎来了真正的考验——“血契”仪式。

刀疤将他带到一个满是血腥味的帐篷里，地上躺着一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人，据说是个试图逃跑的叛徒。

“想成为我们的人，就干掉他。”刀疤把一把沾满油污的匕首扔在云斜脚边，“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云斜看着地上男人浑浊的眼睛，那里面有恐惧，有绝望，还有一丝不甘。

他想起军校的誓言，想起“狼牙”旅的信条，但此刻，他只能是“刃”——一把没有感情的刀。

他弯腰捡起匕首，指尖触到冰冷的刀柄。

帐篷外传来雇佣兵们起哄的口哨声，刀疤抱着胳膊，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云斜深吸一口气，在匕首即将落下的瞬间，手腕猛地一转，匕首精准地刺入男人的心脏——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怜悯。

鲜血溅在他的脸上，温热而粘稠。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刀疤，仿佛刚才杀人的不是他自己。

“有点意思。”刀疤咧嘴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手下的‘刃’了。记住，在这里，只有两种人——听话的，和死了的。”

云斜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G组织内部等级森严，猜忌重重，想要获取核心情报，必须一步步往上爬，赢得更多人的信任。

他被分配到刀疤的小队，负责押运走私货物。

每次行动，他都表现得沉默而高效，搬运货物时不惜力气，遭遇边防巡逻时也能按照刀疤的指令开枪射击——尽管他总是故意打偏，或是瞄准非致命部位。

他的“狠劲”和“效率”渐渐在小队里有了名气，刀疤也越来越多地让他参与核心任务。

某次押运一批古董过境时，队伍在一个边境小镇休整。云斜按照赵平的指示，寻找代号“夜莺”的线人。

他假装去买烟，走进一家挂着“湘味小吃”招牌的餐馆。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围着油腻的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

“老板，来包‘红塔山’。”云斜用带着西南口音的普通话说道。

女人抬起头，眼神锐利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擦着灶台：“红塔山卖完了，只有‘阿诗玛’。”

云斜心中一动，这是约定的暗号。“阿诗玛也行，”他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放在柜台上，“再要一碗牛肉面，多放辣椒。”

女人接过钱，开始煮面。趁没人注意，她快速塞给云斜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低声道：“小心‘毒牙’，他最近在查新人背景。”

云斜接过油纸包，塞进裤袋，面上不动声色：“谢谢老板。”

走出餐馆，他在无人的巷子里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小块压缩饼干，饼干中间有一个细小的孔，藏着一根微型通讯器。

他迅速将通讯器装入耳道，用牙齿轻叩三下——这是“己渗透”的信号。

“夜莺收到。”林素的声音通过骨传导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G组织二把手‘毒牙’怀疑你，他调了边境近半年的失踪人口档案，正在比对你的体貌特征。”

云斜的心一沉。“毒牙”是G组织里出了名的老狐狸，阴险狡诈，嗅觉比狼还灵敏。

他想起第一次在据点里见到“毒牙”时，对方那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正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

“我知道了。”云斜低声回应，“有付明瀚的消息吗？”这是他唯一的私心，明知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

通讯器里沉默了片刻，才传来林素的声音：“他还在‘狼牙’，因为你的事，受了处分，但训练很刻苦。你放心，他没事。”

云斜闭上眼睛，心中那块紧绷的弦稍稍松动。没事就好……只要他没事，一切都值得。

回到据点，他刚走进宿舍，就被“毒牙”的人叫住了。“跟我来，毒牙老大要见你。”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雇佣兵语气不善地说。

云斜跟着他走进一栋戒备森严的小楼，“毒牙”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

他西十多岁，头发梳得油亮，穿着熨烫平整的迷彩服，与周围的粗犷环境格格不入，眼神却像毒蛇一样阴冷。

“听说你叫‘刃’？”毒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感，“刀疤说你很能干，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敢开枪。”

“只是想活下去。”云斜垂着头，声音平静。

毒牙笑了笑，站起身，绕着云斜走了一圈，像在评估一件货物。“活下去？在这儿，光靠狠劲可不够。”他突然出手，一拳打向云斜的腹部。

云斜早有准备，身体微微一侧，险险避开，同时手肘向后撞击，逼退毒牙。这个动作快如闪电，带着特种兵格斗的影子。

毒牙瞳孔一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反应很快嘛。以前练过？”

云斜心中暗叫不好，面上却装作茫然：“在矿上打过架，跟人学过两手。”

“矿上？”毒牙冷哼一声，重新坐回沙发，“我查过，边境失踪的矿工里，没有你这号人。你的手很干净，不像挖过矿的。”

云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不能慌。“我是黑户，”他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苦涩，“老家遭了灾，一路逃荒过来的，没身份，只能躲着干活。”

毒牙盯着他看了半晌，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云斜强迫自己保持呼吸平稳，眼神空洞，像一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亡命之徒。

“算了，”毒牙最终摆了摆手，“在我这儿，只要听话，有没有过去不重要。”他把玩着左轮手枪，“下星期有批‘货’要过境，你跟刀疤一起去，要是出了岔子，我拿你喂狗。”

“是。”云斜躬身退下，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走出小楼，暮色西合。

他抬头看着据点上空飘扬的黑色旗帜，上面用骷髅头和交叉的步枪作为标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像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

毒牙的怀疑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每一步都要走得如履薄冰。

回到宿舍，刀疤扔给他一瓶劣质白酒：“小子，不错啊，能从毒牙老大手里活着出来。”

云斜接过白酒，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是老大们抬举。”

刀疤咧嘴笑了：“抬举？毒牙那老狐狸，没那么好糊弄。不过你放心，跟着老子，有肉吃。”

他拍了拍云斜的肩膀，“下星期的‘货’很重要，是一批军火，送到境外的买家手里。这事成了，老子给你记头功！”

军火？云斜心中一动，这正是赵局需要的核心情报。他压下心中的波动，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谢疤哥！”

夜深了，雇佣兵们在宿舍里喝酒赌博，喧闹声此起彼伏。

云斜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透过狭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星空。

遥远的北方，付明瀚应该正在基地的操场上加练吧？他是否还在为自己的“失踪”而愤怒？是否还在相信那个“逃兵”的谣言？

耳道里的微型通讯器传来轻微的电流声，那是林素还在监听的信号。云斜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军校的梧桐树下、“狼牙”的宿舍里，付明瀚那张带着笑容的脸。

“付明瀚，”他在心里默念，“再等等，等我拿到情报，等我完成任务，我一定回去，向你解释一切。”

炼狱般的卧底生活还在继续，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和诱惑。“刃”己插入敌人的心脏，但能否全身而退，能否兑现对兄弟的承诺，还是一个未知的谜。

窗外，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划破了边境山谷的寂静。云斜睁开眼，眼神冰冷如刃，映着窗外惨淡的星光。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