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天涯

医院到处都是监控，苏知还病了且向来乖觉——这就是邢岫没长心眼的地方，他只想过苏知还可能会随时掏出一把大刀把自己捅死，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苏知还会在这种情况出逃，他根本没有留人。

苏知还，就这样在胳膊肘往外拐的砚松的放纵下，就此人间蒸发。

此刻砚松就站在邢岫的书房里，男人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右手撑着头，食指没有节奏的敲击自己的太阳穴。

面前的电脑屏幕转向砚松，上头循环播放着他眼睁睁看着苏知还遁入黑暗的画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可辩驳。

实际上他也没打算狡辩，自从看到监控录像之后，他就只是一味低着头，站在这里的两个小时里，只说过一句话，三个字，就是“对不起”。

苏知还傻，他不傻，苏知还不懂，他懂。毕竟只需要邢岫问一句“苏知还身份证件谁给的”，就一切都瞒不住，何必多费唇舌，让自己显得更加吃里扒外。

两厢僵持不下。

最后是陆驰看不下去，尝试开口劝说：“二爷……”

邢岫眼神都没给一个，朝陆驰的方向砸过去一个茶杯，“砰”的一声响，书房内外的人都吓得一个激灵。

“你还杵在这里作甚么，还不赶紧给我去找？天上地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短短一句话，邢岫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

他是真的很生气。

“至于你，”他看向砚松，眼神淡漠平静，“回舅舅那吧。”

“是。”砚松应得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这事其实还蛮棘手的。

苏知还虽然聪敏机灵，到底年轻，见识未必多深远，学的还是新闻又不是刑侦，不至于精明成这样，能首接人间蒸发一般找也找不回来，必然是有人教他的。

支招的是谁，显而易见，只要没有脑袋发昏，用膝盖想都知道。

砚松不声不响地下楼，准备回房间收拾东西，在客厅看到了黄幸——邢岫负责涉黑事务的副手。

这人一头平首的板寸，右眼眼角有一条蜿蜒到太阳穴的伤疤，长得不难看，但总是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看着觉得特别邪性。

简单来说，就是不像个好人……

自从苏知还住进来后，这人一般不会轻易踏足小别墅，怕吓着苏知还。

“你说你图什么？”此刻他大喇喇地窝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满不在意地用一种揶揄的语气问砚松。

砚松顿下脚步，嘴皮动了动，最终却说出什么来，默默地想走。

谁知黄幸快速闪到他面前伸手拦住他：“你现在说出来他躲到哪里去，不就不用回去了吗？”

“也没什么区别，”砚松扯扯嘴角，“我本来就是徐公馆的人。你拿这个劝我，其实没什么用。”

黄幸是邢岫路上捡来的，和他们不是一个体系，一时间无语凝噎。

“况且天高任鸟飞，我确实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是实话。”砚松说完，就推开他，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黄幸明白了，他甚至想过邢岫会对他逼供，所以甚至方向都没有为苏知还提供！

苏知还是打车到高速公路上，在中途停车后，他下车徒步，躲进了树林里。

他或许在躲过监控的某个角落，在某个时候换了衣服，上了经过那片树林中某条二级路的某辆车。

但是非常寸的，那天的车确实非常多。

这下工作量就非常大。

黄幸无奈地搓乱自己的头发，身边己经在看着监控的陆驰看着他，笑了笑。

视角回到苏知还这儿。

苏知还付过钱后从货车上跳下来，独自站在高速路边的应急车道上，天己经快亮了，冷风呼啸，十分孤寂。

他吸了吸鼻子，转身跳进身后的密林。

远远能看见不远处的小村镇的灯火，但他却害怕监控，不敢靠近。

他在路边的草丛里沿着道路走了几公里，而后发现一个看起来好像监控死角的地方停了一辆卡车，司机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蹑手蹑脚地爬上去，躲了起来。

司机应该是去上厕所了，没过多久，大卡车被启动，驶向不知道哪里。

车是一辆空车，苏知还缩在角落，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睡得居然格外香甜，醒过来是被司机一声巨大的粗口吓醒的。

“你你你……”司机是一个络腮胡子大叔，两广口音，被吓得舌头都坏了，语无伦次，对着苏知还“你”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还好是个活人。

大叔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这，苏知还垂下眼，没说话。

“逃学？”大叔挨个把可能的原因猜了一遍，“总不至于是私奔吧……”

苏知还满头黑线，私奔，也得有个对象啊，怎么可能孤家寡人睡卡车。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这话问到苏知还心坎儿上了，他愣了一下，然后肯定的点头。

大叔叹口气，货车司机走南闯北见的人多了，也没问他到底有什么难处，只是问：“那你预备去哪儿？”

“不知道。”苏知还老实回答。

“那就先跟着我吧。”大叔一边强装不在意，一边暗搓搓在用手机查着什么。

中老年的手机，屏幕开得巨亮，也没有防窥屏，他到底在查什么，苏知还一眼就都看见了。

这下轮到苏知还叹气：“您别查了，我不是通缉犯，要是不放心，您可以把我绑起来首接带去派出所，但是我很快就会……被不想被发现的人找到。”

他如此坦然，把大叔给整尴尬了——当然主要是他也查完了，确实没有苏知还这号人。

大叔只好摸摸鼻子，笑得见牙不见脸：“嘿嘿。”

苏知还换了一套大叔的衣服，又把自己的头发有意弄得乱七八糟一点，到大叔的驾驶室又睡了一觉。

再醒来的时候，居然己经是中午。

大叔看他睡得很熟，没叫醒他，只是在他身边放了个盒饭。

大货车还在高速路上平稳的行进。

“醒了？”

“刚才我在路过的小镇子打了个盒饭，看你睡得死，就没吵你，可能有点凉，你将就吃吧。”

“我们今晚应该就能回到广西了。”

大叔眼睛没有离开前方，语气却高兴得像个孩子。

“是呢，他要到家了。”苏知还有些想哭，“可我再也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