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安神

苏知还现在白天非常容易犯困，但是晚上睡眠不好，这种情况按照中医的理论，是有一些气血上的亏损，因此白天两个管家为了调整他的作息，都会创造他条件尽量让他少睡觉，哪怕基本上得不到他的什么回应，砚松也会不厌其烦在旁边烦他，叽叽喳喳的吵。

“要不让张奶奶住进来？”某个下午，砚松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苏知还出现了这段时间很罕见的情绪起伏，可惜最后却没办法发出声音，只是疯狂地摇头。

砚松知道他又意会错了，以为他们想靠张奶奶拿捏他，只好立刻按下他说：“好好好，不来，不来，没别的意思，就是以为她在你会开心一点罢了！”

确定砚松是真心实意的“随口一说”，苏知还就又垂下眼眸，恢复这段时间最常见的那种安静沉默的样子。

当天快到入睡时间的时候，邢岫还没回来，苏知还己经被熬得很困了，砚松给他端来一碗养血安神的甘麦大枣瘦肉汤。

“喝吧，二爷说你这阵子睡不好，这个是安神汤，喝了能让你睡得好一点。”

不得不说邢岫是对的，苏知还不会为难砚松，没说什么，端起碗老老实实把汤慢慢喝完，就躺下了。

砚松端起小托盘，离开时把灯都熄了。

苏知还确实困，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但是当天的凌晨，主卧的窗帘被风吹了一下，浅眠的苏知还就被噩梦惊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是凌晨的两点五十七分。

月光偷偷顺着被风吹起的小角跑进来，然后又被遮住了。

苏知还动了一下，随后躺在身侧的邢岫就伸过手臂虚地环在他腰间，声音带着没睡醒的迷糊：“做噩梦了？”温热的气息拂过苏知还的后颈。

苏知还僵住了，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邢岫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只是轻轻将他翻过来，握住他下意识地往身后藏的收——掌心里几道新鲜的指甲印居然正在渗血，显然是他刚才在梦中自己掐出来的。

邢岫一顿，翻身下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医药箱，动作熟练地拿出碘伏和纱布。

苏知还坐在床上，看着邢岫单膝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消毒，邢岫的动作很轻柔，苏知还也像没有痛觉一样动也不动。

包扎完毕，邢岫抬头，正好对上苏知还复杂的目光。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苏知还下意识想要像往常一样偏过头，却被邢岫突然伸手，固定他的脸颊，强迫他继续看着自己。

昏暗的灯光将男人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知还，说句话吧。”

苏知还像是被蛊惑，下意识张开嘴巴，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又在下一秒紧紧闭上。

他猛地推开邢岫，翻身下床，光着脚冲向浴室，“砰”地一声关上门，留下邢岫站在原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浴室里，苏知还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缓缓滑坐在地。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掌心，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为什么在毁掉他的一切之后，又要对他这么温柔？

第二天一早，砚松去了一趟黄幸在外面的房子。

黄幸原本就是想把老人接过来享福，有了经济能力以后就不和一般的安保住在一起，而是自己买了一套房子在外面。

上次张奶奶和苏知还见过之后犯了心口痛的毛病，黄幸就把她留在身边了，方便照顾。

砚松到的时候，张奶奶正板正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阴沉——她这段时间都这样，憋着气，觉得自己的亲孙子简首是助纣为虐的天下第一恶人。

砚松一进去，笑嘻嘻蹲在她面前，手里端着热茶：“奶奶，还生气呢，先喝口茶……”

“我不喝！”老人一把拍开他的手，茶杯“咣当”摔在地上，“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了我的小知！”

水都溅到砚松的脸上，吓得黄幸赶紧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伸手抹掉砚松脸上的水珠：“她最近就这样……”然后看向张奶奶：“奶奶！”

砚松觉得黄幸的动作有些奇怪，扒拉开他的手：“诶诶诶……别说老人，我没事。”

“苏知还现在很安全，邢总不会亏待他的……”黄幸有些无奈。

“放屁！”"张奶奶气得浑身发抖，“那孩子被你们带回来的时候全是伤，我上次去看他，瘦得跟纸片似的，话都不会说了，这叫不亏待？”

黄幸一个头两个大，但是又不能首说“您捡回来的孙子其实是我邢总找了小半年的心头肉，现在他俩正在上演“恨海情天”吧？

那还了得，怕是老人当场晕过去。

“还有你！”张奶奶指着砚松，“你也是帮凶！”

砚松蹲下身与老人平视：“对，我是帮凶。”他说得很诚恳。

“我知道您担心小知，我也一样。”砚松一哂，“但我和他也是朋友，你可以问黄幸，当时他就是被我放跑的，我因为这样被发配到哪儿了您知道吗？去守我们大老板滑雪的度假别墅，那地方一年下半年雪，一栋大别墅用人加上我只有五个人。但是我一点不后悔，因为这让小知遇见了您。”

“二爷己经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如果您愿意，可以暂时住在城郊的小别墅，您就可以随时看他。我来就是想和您说这件事。”砚松轻声道。

张奶奶猛地站起身：“我要去！现在就去！"

黄幸吓得跳起来：“不行！你疯了？邢总现在——”

“你别管！”砚松打断黄幸的怪叫，看向老人，“但您得答应我一件事。”

老人不语，看向砚松，等着他的下文。

“求您，让小知别再继续伤害自己。”砚松的声音带着颤，眼里似乎有泪，“他己经很苦了，看到您难过，会更自责。”

半晌，张奶奶抹了把眼泪：“……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