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卷寻踪，笔记解惑

从老李家那低矮压抑的瓦房里出来，洛辰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大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栓住那张因为高烧而憋得青紫的小脸，还有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如同鬼爪掐出来的瘀斑，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像一幅色彩浓烈而诡异的油画，怎么也抹不掉。更别提那股子阴冷刺骨、甚至让他胸前玉锁都产生剧烈刺痛感的邪煞之气了，无不昭示着这次的麻烦，远比他之前在自家灵堂遇到的那个附身邪祟要棘手得多，也凶险得多。

“辰子，你……你真打算一个人硬扛啊？”胖子王浩然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语气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担忧，“我瞅着老李家那小娃子的情况，可比之前王家婶子那会儿吓人多了，浑身都青了，哭得那叫一个……一个瘆人！你……你这次心里有底没？实在不行，咱们……咱们就实话实说，咱真不行，让他们赶紧想别的辙，比如送去市里大医院看看什么的？”

胖子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主儿，但接连经历了这两件完全超出他二十多年人生经验的邪乎事，特别是刚才在老李家亲身感受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寒气，也让他有些犯怵了。他倒不是怕洛辰连累自己，主要是真的担心自己这个刚死了爷爷、又莫名其妙摊上这种怪事的兄弟，别因为逞强好胜而把自己给折进去，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洛辰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胖子一眼，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现在说不行，他们能信吗？再说了，栓住那孩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什么都不做吧。”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自己那点三脚猫的“本事”，十有八九是靠运气，外加爷爷留下的那点东西确实不凡。可眼下这情况，整个洛家庄的人都把他当成了能驱邪治鬼的“高人”，老李家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这种时候，他要是打了退堂鼓，不仅老李家会彻底绝望，他自己恐怕一辈子良心都难安。

而且，他心中那个越来越强烈的不祥预感，也让他无法置身事外——这些接二连三的诡事，很可能都是冲着他来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冲着他身上的《太玄宝箓》和玉锁来的。如果真是这样，躲是躲不过去的，退缩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甚至可能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先进屋再说吧。”洛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加快脚步朝着自家那座在暮色中显得有些孤寂的小院走去。

回到家，天色己经擦黑。洛辰简单地跟忧心忡忡的父母交代了一声，说自己有些累了，想回房间静一静，思考一些事情，然后便把自己反锁在了那间还带着一丝爷爷生前气息的简陋卧室内。他特意嘱咐胖子在堂屋里守着，尽量别让人进来打扰他，特别是别让父母进来看到他“不务正业”地摆弄那些在他们看来是“封建迷信”的东西。

胖子虽然依旧担心得不行，但也知道洛辰的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他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洛辰的肩膀，说道：“行，辰子，你安心琢磨你的‘大事’，我就在外面给你当‘护法’！有啥事招呼一声，胖爷我随叫随到！虽然我可能帮不上啥大忙，但给你递个水、跑个腿、或者关键时刻喊两嗓子壮壮声势还是没问题的！”

洛辰被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稍微放松了一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关上了房门。

屋内，光线幽暗。他打开了桌上那盏陪伴了他无数个夜晚的老旧台灯，昏白的灯光透过泛黄的塑料灯罩晃动着，将他单薄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若隐若现。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纷乱的心绪平静下来。然后，从贴身的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本用深蓝色土布层层包裹的《太玄宝箓》残本和那块古朴的玉锁，轻轻地摊放在桌上。

“爷爷啊爷爷，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可得保佑我这次能从您留下的这些宝贝里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啊！不然，栓住那孩子……恐怕就真的危险了。”洛辰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拜，然后一头扎进了那些如同天书般的文字和图画里。

这本《太玄宝箓》，自从爷爷去世后，他就没少翻看，可每次都是看得头昏脑涨，一个头两个大，感觉比他大学里考高数还要费劲。上面的字，弯弯扭扭，跟蚯蚓在泥地里爬过似的，十个里面有九个半他不认识。那些图画，更是抽象得离谱，不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圈圈点点，就是一些鬼画符般的线条，完全搞不懂画的是个啥玩意儿。

他又拿起爷爷那些用各种纸张写成的笔记，希望能从中找到点有用的线索。可爷爷的笔记比《太玄宝箓》原文还让人崩溃，东一句西一句，想到哪儿写到哪儿，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不是“此符甚是玄妙，然不得其解，或需配合特定手印？”，就是“此咒音律古怪，念之头痛欲裂，疑非正道，然祖师批注又言其威力无穷，怪哉！”，看得洛辰眉头越皱越紧，心情也越来越烦躁，恨不得把这些破烂玩意儿一把火烧了干净才痛快。

“小儿冲煞……水魅缠身……惊厥夜啼……定魂安魄……”洛辰一边用手指在书页和笔记上逐行划过，一边小声念叨着小栓住的症状和自己能想到的一些关键词，试图从这浩如烟海、却又大部分都看不懂的信息中，筛选出哪怕一丝一毫有用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天色己经彻底黑透了，只有几颗疏星在厚厚的云层间隙中偶尔闪烁一下，投下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清冷光芒。桌上的老旧台灯因电压不稳而时亮时暗，将洛辰专注而焦虑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仿佛他的心思也在晃动。

他看得眼睛都快瞎了，脖子酸得快要断掉，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但依旧一无所获。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硬着头皮出去告诉老李家人自己实在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一张画着潦草符箓的纸片上——那是一块早己泛黄的香烟盒内纸，爷爷还特意用红色墨水笔将符箓圈了出来。

这张纸片被小心翼翼地夹在爷爷笔记的某一页中间，因为纸质太差，边角都己经有些破损了。洛辰之前也曾匆匆扫过几眼，但因为上面的符画得实在太过潦草，而且旁边也没有太多的文字说明，只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所以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

但此刻，当他再次看到这个符箓时，心中却莫名地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指引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片抽了出来，凑到台灯下仔细观看。

那符箓的结构看起来并不算特别复杂，主要由几道弯曲盘旋、如同水波荡漾般的线条和七个大小不一、排列似乎暗合某种星斗位置的墨点组成。整体造型，如果仔细辨认，似乎有些像一个抽象的“水”字，又像是一个正在水中挣扎、西肢扭曲的人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

符箓的旁边，爷爷用同样歪歪扭扭、但笔锋却带着一丝异常凝重的字迹，写着几个简短的批注：“此符名曰‘镇魂安魄定水符’，偶得于《太玄宝箓》残页夹缝，疑为洛明远祖师手迹。其文曰：‘镇魂安魄，定水驱邪，止小儿夜啼，安魂定魄，避水溺惊厥，似有奇效？’待验证。注意：此符需以正午阳时之童子眉心血或初鸣雄鸡冠顶血敕之，辅以至阳之物（如百年雷击木、纯阳玉石）镇压，方能显其真力，否则效力大减，甚至可能引邪噬主！慎之！慎之！”

“镇魂安魄，定水驱邪……用于小儿夜啼、惊厥似有奇效？”洛辰的心猛地一跳！这……这不正是小栓住现在的症状吗？！夜啼不止，高烧惊厥，而且明显是与“水”有关的邪祟！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将那张纸片凑到旧台灯下，仔仔细细地研究起那个符箓图案和旁边的批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正午阳时之童子眉心血……初鸣雄鸡冠顶血……至阳之物……”洛辰皱起了眉头，一颗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种，瞬间又被浇了一盆冷水。现在己经是傍晚，马上就要彻底天黑了，哪里还有什么“正午阳时”？至于“童子眉心血”和“初鸣雄鸡冠顶血”，这些东西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短时间内上哪儿弄去？“至阳之物”就更不用说了，他连什么是真正的至阳之物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百年雷击木、纯阳玉石了。

看来，想完全按照爷爷笔记上说的，以最完美的方式来施展这个“镇魂安魄定水符”，是根本不可能了。

不过，洛辰转念一想，既然爷爷特意把这个符箓如此郑重地记录下来，还注明了“似有奇效”，那就说明这个符箓本身肯定是有其独特用处的。至于那些苛刻的施法条件，或许……或许可以用别的方法来变通一下？或者说，即使效力大减，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吧？

比如，自己的血？他清楚地记得，那晚在自家灵堂，自己情急之下用那本《太玄宝箓》砸向那个附身王家婶子的“东西”时，书页上就沾染了自己的血迹，然后那本书就爆发出了一阵金光，将那个“东西”逼退了。难道自己的血，也算是笔记中提到的“阳血”的一种？虽然可能不是什么“童子眉心血”那么精纯，但至少也是年轻男子的活人血，阳气应该不会太差吧？

还有，胸前这块玉锁！爷爷说过，这玉锁能救命，也能指路，而且它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确实会发热发光，散发出一种很温暖、很强大的力量。那股力量，应该也算是某种“至阳之物”吧？虽然比不上什么百年雷击木，但至少也能起点辅助作用？

想到这里，洛辰的心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但坚定的希望。

虽然条件不完全具备，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眼睁睁看着小栓住就这么没了要强！

他仔细地将那个“镇魂安魄定水符”的图案和每一笔的走向都牢牢地记在心里，又反复默念了几遍爷爷笔记中与这个符箓相关的、听起来依旧非常拗口、但似乎比《太玄宝箓》原文更容易理解一些的咒音片段。

虽然他依旧不明白这些符文和咒音的具体含义，也不确定自己这次能不能成功，但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也为了解开自己身上的这些谜团，再拼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坚毅与决绝。推开房门，对守在门外、早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胖子说道：“胖子，走！我们再去老李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