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张长寿的安排

周文清这番谋划，藏着三重心思。

其一，是要将那些暗潮涌动的纷争掐灭在苗头，免得无端生出更多事端。天后宫古玩街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一场腥风血雨。

其二，则是要给查理递个信儿——甭管是带铭文的稀罕物，还是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宝贝，只要他想要，自己就有这胆子和手段搞到手。这个洋人在奉天城的势力不容小觑，手里握着不少人脉和资源，若是能搭上这条线，往后的路也能走得更顺些。

至于其三，便是为自己筹谋，先探出条路子，好为日后找寻地藏万听鼎打下根基。那尊传说中的宝鼎，藏着足以改变局势的秘密，若能抢先一步寻到，便掌握了天大的先机。

带着刘狗子踏出天后宫古玩街时，周文清迎面撞见了灰头土脸的虎子。

虎子身后跟着一群二十岁上下的花子，个个手里攥着打狗棒，精气神十足，一副随时能拼上一场的架势。

“周大哥，你没事吧！”虎子快步上前，语气里满是担忧。

周文清目光扫过众人，问道：“虎子兄弟，你这是？”

“自打你离开土地庙，我心里就首发慌。好不容易等老门主歇下，花爷气也消了些，才敢跟他提这事儿。”

虎子挠了挠头，接着说，“花爷寻思着，你在奉天人生地不熟，又跟盗门的侯震川闹了矛盾，往后行事肯定处处受阻。所以让我传下话去，要门上下的兄弟们都盯着点，只要你遇上麻烦，附近的兄弟就得赶紧赶来撑场子。”

谁能想到，虎子刚带着人风风火火赶到古玩街，就瞧见周文清和刘狗子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

周文清本想推辞虎子护送的好意，可架不住对方执意要送，只好由着这群花子簇拥着往奉江楼去。

一路上热热闹闹，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到了奉江楼。

周文清想着以少东家的身份，邀花子们进楼吃顿饭，好好谢一谢大家。

可虎子却婉拒道：“周大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要门有规矩，向来只登门要饭，绝不上主家饭桌，这规矩破不得。”

无奈之下，周文清只好吩咐掌柜老秦，将奉江楼的招牌菜打包，让虎子带回去给兄弟们享用。

目送虎子离开，老秦笑嘻嘻地来到周文清身边：“少东家，东家说了，等你回来以后，去一趟陆府，东家有事要说。”

会是什么事？周文清狐疑地望向老秦。

在奉江楼小厮的带领下，周文清来到了陆毅丰在奉天城的家。

青砖灰瓦的陆府，朱漆大门半掩，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

周文清穿过垂花门，踩着卵石甬道进内院，穿过月亮门时，满院梧桐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正厅台阶上，陆毅丰负手而立，玄色长衫衬得鬓角白发愈发刺眼。

“陆爷爷，您找我！”

“不急…”陆毅丰对周文清招招手，引着他进屋，指着桌上的吃食道：“饿不饿，这都是东北的特色食品。”

桌上放着金黄酥脆的吊炉烧饼，软糯香甜的黏豆包，裹着豆面的驴打滚，还有冒着热气的大碴粥。

周文清品尝着特色小吃，开口说道：“陆爷爷你找我什么事啊？”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今晚藩王墓的事情，你能不能别去。”

周文清一愣，手中的吃食瞬间不香了，急忙吐出口中的吃食，连忙问道：“陆爷爷，你都知道了？”

“天后宫古玩街的水，没你想的那么深，所说的前朝藩王墓，就是个屁，没什么好玩儿意。”

周文清只知道，他们要动手的墓是前朝藩王墓，具体是哪个朝代，哪一位藩王一概不知，又如何下墓取宝。

经过陆毅丰的解释，周文清对前朝藩王墓有了一定的了解。

陆毅丰将半块冷掉的驴打滚推到一旁，语气愈发凝重："那墓就是座普普通通的宋代宗室陵寝，南宋末年遭金兵劫掠，陪葬的瓷器青铜早被洗劫一空。如今剩下的不过是些残破陶俑，连墓志铭都缺了边角。"

他敲了敲桌角，"地宫里积水烂泥有半人深，承重柱早被白蚁蛀空，稍有震动就会塌方。"

周文清捏着半块烧饼的手微微发紧，碎屑簌簌落在衣襟上。

他强撑着笑了笑："既然是座空坟，那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要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玩意儿，查理这条老狐狸，恐怕就不好忽悠了。

周文清审视着自己的计划，一时半会找不到破解之法。

就在他陷入困境的时候，陆毅丰爽朗的笑声打破了他的沉思。

“文清啊！你考虑的问题，我能猜到一二，你想做的事情，陆爷爷一定会支持你。不就是倒斗下墓吗？”

说着，陆毅丰看向门外，隔着棉门帘对外说了一句：“进来吧！”

那人跨入门槛，玄色夹袄下摆沾着暗褐泥斑，布料磨得发毛，一看就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

三十来岁的脸上，眉骨压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眼角爬满细纹，像是岁月刻下的痕迹。

抱拳时，布满老茧的手背从袖口滑出，虎口结着厚茧，指节微弯变形，腕间褪色红绳若隐若现，脖颈处淡粉色疤痕蜿蜒，像是被藤蔓反复勒出的旧伤。

“九幽校尉，冯老葛，见过少司尉。”

陆毅丰抿了口泛着油花的大碴粥，喉结滚动间，苍老的嗓音裹着热气漫开："老葛的罗盘能听阴雷，洛阳铲扎土辨得明五音，你跟着走这一遭，强过读三年《撼龙经》。"

冯老葛垂眸听着，布满裂痕的指甲无意识着腰间鹿皮囊，那里隐约露出截缠着红绳的铜制探针。

只听，陆毅丰再度开口：“有他在，不管是荣老二，还是陈鹤年，都伤不了你。记住，这是你第一次下墓，凡事都听老葛的，明白吗？”

子时的乱葬岗雾霭弥漫，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只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荣老二一脚踢飞块腐朽的棺木板，嗤笑道：“新来的，知道见了长明灯该怎么走？”

陈鹤年抱臂冷笑，指尖在短刀把上敲出断续节奏，眼神里满是挑衅。

周文清正要开口，冯老葛跨前半步挡在他身前，粗布袖管扫落肩头蛛网：“这位爷只管跟着走，脏活累活有我。”

说着从腰间掏出根缠着油渍布条的撬棍，在青石上重重一磕，惊起几只夜枭，扑棱棱的翅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荣老二眯眼打量冯老葛磨损的靴底，突然伸手去够周文清腰间的罗盘：“让我瞧瞧这玩意儿是不是花架子——”

话音未落，冯老葛的撬棍己横在两人中间，金属交击声在死寂的坟场格外刺耳。

“想动手？”陈鹤年瞬间拔刀出鞘，刀身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芒。

冯老葛却松开撬棍，反手掏出火折子点燃，橙黄火光映得他眼角疤痕扭曲如蜈蚣：“各位，墓门要在寅时三刻才显，这会儿内讧，都得喂粽子。”

荣老二见气氛僵住，突然收起挑衅的笑，伸手摸出腰间一把镶铜边的折叠铲，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花：“老弟，不是我吹，去年在长白山那座金代将军墓，我光听铲头入土的声响，就知道下面埋着鎏金棺椁。”

说着将铲子猛地插进土里，只听“咔嗒”一声，竟带出半块刻着云纹的青砖，“瞧见没？这叫听声辨位！”

陈鹤年不甘示弱，哗啦抖开背上的牛皮囊，露出七八个造型各异的探针：“你那都是小把戏。我这套‘七星探阴针’，扎进土里能测地下三尺湿气，当年在西安的唐墓，要不是我提前察觉水银机关，那帮人早成干尸了。”

他故意把最粗的那根探针重重砸在石头上，溅起一串火星。

冯老葛倚着歪脖树冷笑，随手从兜里掏出个锈迹斑斑的铜铃铛——正是寻常货郎用的物件，在掌心晃得叮当作响：“二位好本事，我这打杂的就只会敲个响，给各位探路壮胆。”

周文清看着两人浮夸的表演，不动声色地着陆毅丰给的罗盘，暗忖这两人连探针握法都不对，倒是那枚铜铃铛摇晃时，隐约带着某种特殊的节奏，和冯老葛之前说的“听阴雷”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场看似简单的盗墓之行，恐怕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