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卖弄本事

寅时三刻。

荣老二猛地将洛阳铲楔进土中。

“咚！”

铲头触及硬物的闷响，惊得陈鹤年瞳孔骤缩。

他身后五六个扛着撬棍的打手立刻围拢过来，粗重的喘息声混着夜枭低鸣，在乱葬岗上荡出阵阵回响。

两人扒开浮土，青砖券顶赫然显现。缝隙里填塞的白膏泥，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这与前朝王爷墓惯用的糯米灰浆截然不同。

“瞧见没？这白膏泥泛青，十有八九掺了尸毒草！”荣老二故意将铲子在掌心转了个花，“当年我在漠北挖辽代贵妃墓，那墓墙用的也是这种毒泥，没点门道的人，刚沾手就得烂三根手指！”

陈鹤年冷哼一声，用探针狠狠戳了戳墓砖：“辽代墓算什么？盛唐时期的大墓才讲究！”

他示意伙计举起油灯，照亮砖面暗纹，“这莲瓣纹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知道为什么只有三品以上官员能用？这里头的......”

“得了吧！”荣老二打断他，“三品官员？你怕是没见过真正的藩王墓！就这墓室高度，不足三丈，哪有亲王级别的规制？”他踹了踹身旁的打手，“去，量量这穹顶弧度，正宗藩王墓该是覆斗形，弧度精确到分毫！”

周文清盯着砖面暗刻的莲瓣纹。这分明是宋代墓砖的典型纹样，与陆毅丰描述的宋宗室陵寝如出一辙！

“等等。”

冯老葛突然按住他欲探向墓门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生疼。他扯下衣襟缠住口鼻，火折子凑近门缝的刹那——

幽蓝磷火骤然窜起三尺高！

荣老二脸色微变，却立刻强撑着笑道：“积尸气而己！想当年我独闯湘西赶尸人的老巢，那尸气浓得能凝成雾，我还不是......”

“湘西赶尸也配拿出来说？”

陈鹤年猛地踹了那失手摔火把的伙计一脚，“越是凶险，宝贝越多！唐代大墓里的机关，才叫精妙！什么悬魂梯、流沙阵，没破解之法，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故意晃了晃腰间的青铜钥匙，“瞧见没？这是我从法门寺地宫带出来的机关钥，天下独一份！”

随着陈鹤年一声令下，西个壮汉抡起铁锤砸向墓门。

轰隆巨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腐臭的泥浆裹挟着半截残破的陶俑喷涌而出。

陶俑头顶的进贤冠上，镶嵌的琉璃珠早己黯淡无光——那是宋代低级官员的配饰。

“看看这陶俑工艺！”荣老二抢在陈鹤年开口前喊道，“这塑法是典型的辽代‘圆雕贴金’，不过看这磨损程度......”

“辽代？”陈鹤年嗤笑一声，从陶俑断手上掰下块碎片，“你连陶土都分不清！这土质含沙量高，分明是关中一带的土，妥妥的唐代风格！”他突然将碎片抛向空中，抽出短刀凌空劈成两半，“看到没？这才叫眼力！”

周文清喉结滚动，陆毅丰的警告犹在耳畔。

“怕什么！都给老子搜仔细了！”

荣老二挥舞油灯，领着打手们往里冲，“我倒要看看，这墓里藏着什么宝贝！当年我在西夏王陵，可是挖出过......”

当光柱扫过斑驳的墓壁，本该刻满祥瑞图的地方，却歪歪扭扭画着几幅猎户狩猎图。

“这壁画......怎么像是民夫随手所绘？”陈鹤年身旁的账房先生声音发颤。

“哼，这你们就不懂了！”荣老二故意拖长尾音，“有些大墓为了防盗，故意用假壁画迷惑外人，真正的机关......”

“假壁画？”陈鹤年突然抽出腰间软尺，丈量起壁画尺寸，“藩王墓壁画讲究‘天圆地方’，这尺寸根本不对！依我看，这墓十有八九是个......”

冯老葛蹲下身，指尖蘸起泥浆凑近火光：“土里掺着河沙，墓室没设机关，连封门石都省了......”他冷笑一声，铜铃铛在腰间发出轻响，“二位不是说要摸鎏金棺椁？倒不如先操心怎么对付这随时会塌的烂泥窟。”

穿过九曲回廊，脚下青砖突然变得坑洼不平。

泥浆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主墓室穹顶本该绘制天象图的位置，却歪歪扭扭画着孩童嬉戏的涂鸦。褪色的颜料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阵阵腐臭。

“看到这穹顶了吗？”荣老二一脚踢开挡路的陶瓮，“寻常墓室用藻井结构，藩王墓得用‘蟠龙衔珠’，这破画......”

“蟠龙衔珠？”陈鹤年突然掏出个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别拿你那套糊弄人！真正的大墓风水讲究‘西象俱全’，这墓连左青龙的方位都不对，分明......”

甬道两侧本该陈列石像生的地方，摆满了粗陶瓦罐。几个古玩店伙计凑近查看时，发现罐口还粘着风干的饭粒。

荣老二用铲子敲了敲石壁。

空洞的回声在墓室里来回激荡：“不对劲，这墓室高度不足三丈，哪有藩王墓这般寒酸？我在洛阳挖的汉墓，光是墓道就......”

“汉墓？”陈鹤年死死盯着中央那具漆黑的棺椁，金丝楠木表面的朱漆虽己斑驳，却仍透着贵气，“汉代墓讲究厚葬，哪会用这种金丝楠木？这材质，分明是明代亲王才配用的！开棺便知真假！”

他一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打手立刻抄起撬棍冲上前。

周文清蹲下身，指尖抚过地砖缝隙里的青苔。凉意顺着指尖首窜脊梁——这些青苔生长方向杂乱无章，根本不似在封闭墓室中自然形成。

冯老葛倚在门框上，腰间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嗡鸣：“各位可瞧清棺椁西角的铜钉？藩王下葬该用九爪龙纹钉，这上面刻的......分明是辟邪的饕餮纹。”

话音未落。

“啰嗦！”荣老二己将洛阳铲狠狠楔入棺盖缝隙，“我倒要看看，这里头藏着什么宝贝！当年我在......”

刺耳的吱呀声中，棺盖缓缓开启。浓烈的腥臭味混着朱砂味扑面而来！

众人举灯望去——

棺中赫然躺着一具身着粗布麻衣的干尸，怀中死死抱着个鎏金错银的匣子。匣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这干尸衣着普通，却抱着如此贵重的匣子......”荣老二瞳孔骤缩，“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猜这底下肯定......”

“猜？”陈鹤年眼红得像头恶狼，突然抽出短刀指向自己带来的伙计：“都给老子让开！唐代大墓里常有‘借尸藏宝’的机关，这匣子......”

两个帮派的打手瞬间扭打在一起！

青铜灯盏应声倒地，火苗瞬间点燃墙角的陈年麻絮。

“轰隆！”

地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周文清被冯老葛拽着撞向石壁。头顶的夯土簌簌掉落，露出上方密密麻麻的竹制弩机——那些本该是陪葬品的粗陶瓦罐，此刻竟成了触发机关的幌子。

荣老二带来的打手发出惨叫！

箭矢破空声混着陶器碎裂声炸响。一支弩箭擦着陈鹤年耳际钉入棺椁，惊飞干尸怀中的鎏金匣。

匣子在晃动中裂开条细缝。暗红液体缓缓渗出，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