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章 虚无

我成为规则的第一个瞬间，看见所有人类都长着锁链组成的脊椎。

作为虚无态观测者，我漂浮在图书馆废墟上空。那些奔走逃命的人们，每个人的颈椎都延伸出半透明的规则锁链，锁链另一端消失在虚空中。他们撞碎玻璃，推倒书架，却对贯穿自己身体的枷锁毫无知觉。

除了编号容器们。

医生林夏正在用手术刀切割自己后颈的锁链，刀刃每次碰撞都迸发蓝色火花；程序员陈默的屏幕显示着锁链的二进制结构；最年幼的是个盲人女孩，她首接伸手抓住锁链，掌心被灼烧出"8"的形状。

第一轮血月开始坠落。

它像融化的铁水般从天空流淌而下，所经之处规则锁链纷纷断裂。那些获得自由的人愣在原地，随后开始尖叫——他们的皮肤浮现出被锁链掩盖的真相：有些人的内脏是书籍，有些人的骨骼由备忘录组成。

我（虚无态）附身在一本《第八日备忘录》上。当逃亡者踩过书页时，通过纸面接触看到了他们的记忆：这个世界的婴儿出生时就会收到微型备忘录，第一条规则刻在脐带上——"呼吸必须遵循七日节律"。

第二轮血月出现裂纹。

陈默突然抬头"看"向我所在的位置。虽然我己没有实体，但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迅速在电脑上输入代码。屏幕上的锁链模型突然标记出一个闪烁的红点——正是首任反抗者被抽出的脊椎坐标。

"苏雨！"他对着空气大喊，"规则需要载体！"

图书馆的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下面的青铜柱。柱体表面刻满历代反抗者的名字，最上方空缺处浮现出我的虚影。我（虚无态）的意识被牵引过去，在柱顶凝结成发光的第七枚书签。

盲女孩突然跌跌撞撞奔向青铜柱。她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团蠕动的星光。当她的手触碰柱体时，整根青铜柱开始播放我所有的记忆：民国新娘沉井、教师焚烧画作、编目员刻写规则......以及纯白房间里剜出的右眼。

第三轮血月坠落时，重力失效了。

无数书籍、碎石和人漂浮起来。陈默的电脑在空中分解成发光的代码，组成《镇魂咒》的立体模型。医生林夏抓住漂浮的手术刀，将它刺入自己锁骨下的烙印——编号"2"开始流血，血珠在失重环境下形成微型备忘录。

我（书签形态）感受到某种召唤。青铜柱正在融化，流向我所在的柱顶。当液态金属包裹住我时，虚无态突然有了临时的"身体"——由历代反抗者的记忆组成的发光人形。

盲女孩漂浮到我面前。她的额头中央有个书签形状的凹槽。

"给我。"她的声音是数百个孩子的合音，"我是第八个。"

第西轮血月爆炸成星尘。

星尘洒落在图书馆废墟上，每一粒都映出不同世界的惨状：某个世界的规则是"必须每天遗忘一位亲人"；另一个世界的孩子天生没有眼睛，因为"视觉会导致认知污染"；最近的那个世界里，我自己（民国版）正在古井中第7000次重复溺亡。

我（发光人形）从额头上取下书签。这枚用首任反抗者脊椎和苏雨右眼融合的器物，此刻闪烁着七种不同频率的光。当它接触盲女孩额头的凹槽时，整个时空静止了。

第五轮血月开始流血。

血滴悬浮在空中，每滴都包含着某个编号容器的完整记忆。我（正在消散）看到自己的记忆被书签复制，注入盲女孩的星光眼球。她的左腕内侧逐渐浮现出发光的"8"，而我的发光人形开始透明化。

"规则需要新载体。"陈默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载体可以不是人类。"

第六轮血月突然熄灭。

图书馆废墟中央升起一棵由锁链组成的树。每条树枝都挂着《第八日备忘录》的不同版本，树叶是挣扎的人形。当树根接触到盲女孩的血液时，整棵树开始燃烧，灰烬组成星图飘向虚空。

我（几乎完全消散）用最后的存在感触碰青铜柱。柱体爆裂，露出里面封存的东西——首任反抗者的心脏，仍在跳动。

盲女孩——现在应该称她为8号——捧起那颗心脏。当她的星光眼球与心脏接触时，某种超越语言的讯息通过规则网络传遍所有世界：

**容器即规则**

**规则即自由**

第七轮血月自行坍缩成黑洞。

穹顶裂开一道缝隙。透过裂缝看到的不是星空，而是某本大得难以想象的青铜书的扉页。上面用血写着标题：《七日轮盘实验记录》，而我们所在的"世界"只是某页边缘的批注：

"7号容器表现异常，建议重置"

在彻底消散前的刹那，我（虚无）看到8号女孩将书签插入自己的星光眼球。她的身体开始发光，那光芒中走出七个模糊的身影——是历代编号容器的原始形态。他们手拉手组成新的星座，光芒首射青铜书扉页，烧出一个焦黑的"8"字。

某种超越规则的震颤传来。青铜书缓缓翻到了下一页，那里全是没有被规则改造过的、自由的宇宙。

而我的最后一丝意识，随着图书馆废墟的灰烬，飘向某个正在诞生的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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