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凤冠重器

五更鼓刚过，林府大门就被擂得山响。

林清霜从梦中惊醒，窗外火把的光亮将夜色撕成碎片。她刚披衣坐起，乳母王氏就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煞白：

"姑娘！天使到府！老爷让即刻更衣接旨！"

"天使"二字如冰水浇头，林清霜瞬间清醒。宫中来人，要么大福，要么大祸。

【紧急扫描：检测到正门外有礼部仪仗。概率分析：87%为立后诏书。】系统冷静提示。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系衣带的动作重复三次才成功。王氏手忙脚乱地帮她梳头，却连最简单的发髻都挽不利索。

"嬷嬷别慌。"林清霜按住乳母发抖的手，"取那套藕荷色褙子来。"

"这...太素了吧？"

"正合适。"

前院己灯火通明。林殊身着紫袍玉带立于最前，身后是按品级排列的林家老少。林清霜悄无声息地跪在女眷队列首位，垂眸盯着青砖上的霜花。

"门下：林氏女清霜，毓质名门..."

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晨雾中格外刺耳。当"立为皇后"西字落下时，身后传来姨娘们压抑的抽气声。林清霜却只注意到圣旨末尾那个特别的附注：

"...聘礼依《政和五礼新仪》皇后规格，计二百西十项，即日纳采。"

二百西十项！这远超常规后妃之礼，几乎是比照皇帝大婚的规格。赵祯这是要做什么？

"臣女领旨，谢恩。"

接过圣旨的刹那，她与父亲目光相接。林殊眼中没有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忧虑。

接下来的混乱超乎想象。礼部官员鱼贯而入，唱念着琳琅满目的聘礼：金器五十事、银器百事、锦绣罗缎三百匹、玉带二十条...林府中门大开，流水般的赏赐几乎淹没庭院。

"姑娘，这是嫁妆单子。"大姨娘捧着厚厚一叠纸，脸上堆满谄笑，"按规矩，咱家得预备相应陪嫁..."

林清霜接过单子，系统立刻标出几个红点：

【警告：嫁妆第147项'青白瓷十事'中混有龙纹器两件。宋代礼制：龙纹专属帝王，他人用即谋逆。】

她指尖一颤。龙纹瓷器！入宫前尚仪局会严查嫁妆，若发现此物...

"大姨娘，这套瓷器从何而来？"

"是周家送的贺礼。"大姨娘压低声音，"周参政与老爷同僚，特意选了上等货..."

周参政？那不是吕夷简的心腹吗？林清霜心头雪亮——这是陷阱！

"我去库房看看。"

瓷器库中，十件精美的青白瓷整齐排列。她一眼就认出那对龙纹瓶——瓶身云龙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工艺精湛却暗藏杀机。

"姑娘，这..."王氏也看出问题，吓得面无人色。

林清霜沉思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随身绣囊，倒出几粒稻谷。

"嬷嬷，速去寻一套素面青瓷，再找最好的画工。我要把这稻谷纹样临摹上去。"

"稻谷？"

"《诗经》有云：'丰年多黍多稌'。以谷纹代龙纹，既合农本，又..."她没说完，但王氏己了然——这是最安全的替代品。

日头西斜时，替代的瓷器终于完成。新瓶上的稻穗纹栩栩如生，既不失体面，又避开了礼制禁忌。林清霜亲自监督装箱，看着封条贴上，才长舒一口气。

【第一卷最终任务发布：改革第一步——裁减宫廷用度30%。时限：大婚百日之内。奖励：解锁"宋代财政体系"全模块。】系统突然弹出提示。

30%！林清霜暗自咋舌。这相当于要砍掉整个尚宫局三成的油水，势必引发强烈反弹...

"想什么呢？"林翊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官服上沾着墨迹，"大理寺刚收到密报，吕夷简的人正在西北军中活动。"

林清霜心头一紧。父亲升任宰相，吕党就转向军权...这是要双管齐下啊！

"哥哥帮我个忙。"她压低声音，"查查近三年尚宫局用度，特别是...胭脂采购。"

林翊会意点头。兄妹俩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便知彼此心思——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夜深人静时，林殊独自来到女儿闺房。父女二人对坐灯下，谁都没先开口。

"父亲在担心什么？"最终还是林清霜打破沉默。

林殊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看看这个。"

展开一看，竟是《庆历新政》的完整草案！比之前所见多了十余条，包括"厚农桑""减徭役"等重磅改革。

"范希文昨日抵京，秘密呈给为父。"林殊声音沙哑，"官家意思...要借大婚之机推行。"

林清霜恍然大悟。难怪聘礼规格如此之高——赵祯是要借立后之事树立改革派威信，为新政铺路！

"女儿明白了。入宫后，会先从裁减用度着手。"

"不止于此。"林殊目光如炬，"官家要的是一位能与他共治天下的皇后。就像..."他顿了顿，"就像当年刘太后与真宗。"

林清霜倒吸一口冷气。垂帘听政？这可比系统任务艰巨百倍！

"还有一事。"林殊递过一个小木匣，"你母亲...让我转交。"

匣中是支古朴的木簪，簪头雕着小小的稻穗——竟与她今日所选纹样不谋而合！

"你外祖父家世代务农。这支簪，是你母亲及笄时唯一的饰物。"林殊罕见地提到亡妻，"她曾说...愿你'根不忘本'。"

林清霜攥紧木簪，喉头发紧。在这个瞬间，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的，不只是赵祯的妻子，更是一个庞大帝国的女主人。

窗外，礼部官员仍在清点聘礼。明日此时，她将踏上入宫的凤辇。等待她的，是比龙纹瓷更危险的陷阱，比裁减用度更复杂的博弈。

但此刻，她只是轻轻着木簪上的稻穗，想起那首惹祸的《悯农诗》。或许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

"父亲放心。"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女儿不会让林家蒙羞。"

林殊凝视她良久，突然躬身一礼——宰相向未来皇后行的礼。林清霜慌忙避开，却听见父亲低声道：

"大宋江山，就托付给娘娘了。"

这一夜，林府无人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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