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辙

1990年11月8日 小雪转阴

审讯室的铁皮炉子烧得太旺，周科长的秃脑门沁出油汗，在台灯下泛着腌肉般的光泽。王云伟把物证袋拍在桌上，半片青果槟榔在透明塑料里缓缓渗出暗红汁液，像颗正在腐烂的眼球。

"李秀娟指甲缝里也有这个。"王云伟用钢笔戳了戳物证袋，"广西产，市面价两块五一斤，顶得上你半个月工资。"

周科长的喉结上下滑动，汗珠顺着双层下巴滚进的确良衬衫领口。他左手不自觉地右手虎口的齿痕，那是李秀娟七天前留下的——法医在姑娘牙缝里提取到的人体组织，与这个伤口DNA比对完全吻合。

（注：1990年中国己具备基础DNA检测能力，但仅限重大案件使用）

"她咬你的时候，你正用运煤车转移什么？"王云伟突然掀开审讯椅座垫，抽出张皱巴巴的货运单。这是从周科长家五斗橱暗格里找到的，单据右下角盖着"白河市第三殡仪馆物资专用章"。

窗外的雪粒子砸在铁栅栏上啪啪作响。周科长突然弓起身子干呕，吐出几口黄绿色胆汁，空气里弥漫着酸腐的槟榔味。王云伟知道这是毒瘾发作的前兆——技术科在那些青果槟榔里检出高纯度海洛因，用蜂蜡包裹后塞进果核。

"我要见厂长..."周科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时，眼球己经爬满血丝，"他抽屉里有盘录像带...在保险柜..."

王云伟带着搜查令冲进厂长办公室时，铸铁暖气片正发出嘶嘶的排气声。厂长瘫在真皮转椅上，太阳穴有个焦黑的弹孔，右手还攥着把64式手枪。保险柜门虚掩着，里面除了账本和外汇券，只剩半张烧焦的录像带残壳。

技术科小刘用镊子夹起残壳对着光："日本JVC的带子，这种型号只在军区内部流通过。"王云伟注意到厂长左手无名指有圈白痕——那个24K金戒指不见了。

法医在厂长口腔里发现大量蜡质残留。"有人逼他吞下带蜂蜡包装的毒品，"老陈指着尸检台上的胃内容物照片，"和运煤车上找到的槟榔属于同批次。"

王云伟连夜提审殡仪馆看炉工老郑。这个驼背老头蜷在审讯室角落，手指神经质地抠着墙皮："周科长每月五号来拉骨灰，说是给郊区水泥厂当添加剂..."他突然压低声音，"但我见过他往空骨灰坛里塞翡翠原石，用孝布裹着，跟真骨灰混在一起运出去。"

雪越下越密，王云伟带着刑侦队突袭郊区水泥厂。仓库角落堆着上百个青花瓷罐，掀开孝布全是缅甸老坑翡翠原石。看守仓库的哑巴老头突然咿呀乱叫，用粉笔在地上画出个戴大盖帽的人形——肩膀位置特意描出三道杠。

"这是警监肩章纹样，"老张蹲下来端详，"三级警监以上才有资格戴。"

王云伟感觉后颈发凉。他想起三天前的严打工作会议上，分管刑侦的赵副局长作报告时，警服肩章在镁光灯下闪过的金属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