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涌

日历翻到十二月，城市开始弥漫圣诞气息。青筑事务所的窗玻璃上贴满了实习生们剪的雪花，办公桌上多了个小小的圣诞树模型，是林小雨花了一晚上手工制作的。

小花正在审阅商业综合体项目的最终图纸，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是花设计师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我是《建筑前沿》杂志的编辑李明，想约您做个专访。"

小花刚要答应，对方紧接着说："我们特别想了解您个人的设计理念，单独采访，不需要欲总监在场。"

她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为什么是单独采访？"

"读者对女性建筑师的视角很感兴趣。"李明的语气依然礼貌，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毕竟在这个男性主导的行业里，您的成就更加难能可贵。"

挂断电话，小花盯着图纸发呆，笔尖在纸上洇开一个小墨点。这不是第一个单独采访邀约了，最近越来越多的媒体都刻意强调她的"女性建筑师"身份，仿佛这是一种特殊标签。

"怎么了？"欲钦端着咖啡走过来，在她桌上放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

小花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采访的事告诉了他。欲钦的眉头微微皱起："《建筑前沿》？他们上个月刚发了篇关于我的专访，怎么没提到我们的团队？"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小花想起上周的建筑师协会晚宴，几位业界前辈只和欲钦握手寒暄，对她则报以礼貌而疏远的微笑。当时她以为只是偶然，现在想来或许别有深意。

"别想太多，"欲钦最终打破沉默，"媒体总是喜欢找各种角度。"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第二天，小花在材料市场偶遇大学同学周婷，对方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角落。

"小花，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周婷压低声音，"圈里有人在传，说图书馆项目其实主要靠欲钦，你只是沾了他的光..."

小花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嗡嗡作响。她想起无数个熬夜修改方案的夜晚，想起在工地上与工人据理力争的场景，想起自己亲手绘制的每一张图纸——这些难道都只是"沾光"吗？

回到工作室，她强打精神参加项目会议。当讨论到外立面设计时，一首沉默的张远突然开口："我觉得花总监的方案太理想化了，商业项目应该更务实些。"

会议室瞬间安静。小花惊讶地抬头，对上张远闪烁的眼神。这个平时最尊重她意见的实习生，此刻却带着一种奇怪的挑衅。

"具体哪里理想化？"她平静地问。

张远支吾了几句技术参数，明显站不住脚。会议草草结束，其他人离开后，林小雨悄悄留下来。

"学姐..."她欲言又止，"张远昨天接了个电话，之后就一首怪怪的..."

小花的心沉了下去。她开始注意到更多异常：设计论坛上关于她"靠关系上位"的匿名帖子；施工方负责人对她提出的修改要求敷衍了事；甚至连合作多年的材料供应商都开始只找欲钦确认订单。

最让她心寒的是周五的行业酒会。当她独自应对几位开发商时，清楚地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说："这就是欲钦的女朋友，听说她设计的部分都是欲钦暗中修改过的..."

寒风中，小花站在酒店门口等车，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夜色里。欲钦匆匆赶来时，她正机械地刷着手机——社交媒体上，一个知名建筑博主刚发了篇《当代建筑界的"夫妻店"现象》，虽然没有点名，但评论区己经有人提到了她和欲钦的名字。

"别看这些了。"欲钦夺过她的手机关掉屏幕，却发现她的指尖冰凉得吓人。

"他们凭什么..."小花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凭什么否定我的一切努力？"

欲钦紧紧抱住她，感受到她单薄的肩膀在微微发抖。远处，圣诞彩灯在寒风中闪烁，照亮了两人呼出的白雾。

周末，小花独自回了父母家。父亲在书房里摆出了她从小到大的设计作品——七岁时画的"梦想小屋"，十二岁制作的桥梁模型，大学时期的课程作业...

"记得这个吗？"父亲指着高中时她获得的设计比赛奖状，"那时候可没人说你是靠谁。"

母亲端来热茶，难得地没有唠叨："这世上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见不得女人比男人强。"

回程的地铁上，小花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玻璃外的城市灯火飞速掠过，映得她的脸忽明忽暗。她想起林小雨崇拜的眼神，想起社区老人们对她设计的赞赏，想起图书馆里那些快乐的小读者——这些才是真实的，不是吗？

周一早晨，小花比平时早到了一小时。当欲钦推开办公室门时，惊讶地发现她正在白板前奋笔疾书，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新项目的构思。

"早啊。"她回头微笑，眼下虽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神清明坚定。

欲钦松了口气，走到她身边细看那些草图："这是...？"

"新构想。"小花的笔尖在白板上画出一道有力的弧线，"女性主题文化中心，从空间到细节都要打破刻板印象。"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欲钦静静地看着她工作时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拿起另一支笔，在白板的角落写下几个字："我们一起。"

小花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窗外，冬日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青筑设计事务所"的牌子上，那行小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建筑梦想，共同成长"。

办公室里，团队成员陆续到来。林小雨惊喜地发现，今天的学姐似乎不一样了，那种自信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耀眼。当小花站在白板前开始讲解新项目时，所有人都被她的热情所感染，连张远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在这个寒冷的冬日早晨，青筑事务所内却暖意融融。小花知道，前方的路或许依然坎坷，但她己经找到了继续前进的力量——不是为证明什么，只是因为她热爱设计，热爱这份能够改变人们生活空间的工作。而真正的同行者，终会看懂这份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