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存亡

玉清殿内，晨光正浓。

七张紫檀木椅环列殿中，萧逸才端坐主位，身着墨绿道袍，腰悬青云印牌。

除陆雪琪闭目凝神外，其余六脉首座，皆是面色凝重。

众人目光齐聚上首，却见萧逸才神色从容，连袖袍都不曾晃动半分。

"咳——"

一声轻咳，打破沉寂。

位列掌门右侧首位的曾叔常，抬袖拭了拭嘴角，灰白长眉下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细纹如岁月刻下的符咒，在光影交错间，愈发深邃。

这位风回峰首座，今日格外沉默，他望着盏中沉浮的茶叶，眉间川字纹深锁。

萧逸才广袖轻拂，一道青光自青云印中跃出，在半空中显出尺许长的蓝色卷轴。

令众人侧目的是，那托起卷轴的物事，如皓月凝辉，温润似玉。

它凌空徐徐而行，似有无形之手牵引，稳稳落在曾叔常面前。

他木然伸手，握住那卷轴的一瞬，下方玄青玉盘，化作点点灵芒消散。

"真元固形..."

曾叔常手中茶盏微倾，清茶溅出三两点。

"太清境..."

宋大仁喉头滚动，这三个字，在唇齿间辗转终是未能说出口。

他偷眼望向掌门座上的萧逸才，只见这位年轻的掌教真人，神色如常，唯有眸中一抹青芒流转，恰与那卷轴辉光相映。

“ 曾师叔，这是陆师妹三日前交给宗门之物，请师叔和诸位师兄弟过目。”

曾叔常余光轻扫，但见左侧那抹素影，像极了水月大师的孤绝身形。

他不再迟疑，枯瘦的手指按上卷轴，太极玄清道真元渡入的刹那，帛制卷轴蓝光流转，似有阵法被激活的波动隐隐传来，他混浊的双眼似乎多了些慎重之色。

他小心的将卷轴自右侧展开，只见金色蝌蚪状文字映入眼中，他自语出声：

"这是...上古篆文？"

五息后，曾叔常猛然抬头，额间老筋暴起，满头银丝与花白胡须微微颤抖：

"我派秘传功法，竟被泄露？看这篡改痕迹……"

他指尖颤抖着，划过几处。

" 这分明是——魔教手笔！"

众人哗然，数道目光不约而同，掠过左侧首位的齐昊，又迅速收回。

端坐左手首位的龙首峰首座齐昊，面色如常。只不过，轻搭在木椅上的修长手指，隐隐发白。

"莫非真是师……是那人所为？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齐昊在心中默念，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萧逸才笑意不减，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

"师叔且看下文。"

众人目光重新聚焦在曾叔常身上，唯有萧逸才似笑非笑地，扫了齐昊一眼。

曾叔常强压怒火，继续展开卷轴仔细阅读。

十息之后，他忽然面色剧变，枯瘦的手背青筋凸起，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颤，语气断续道：：

"灵清境...凝魂...，

道清境…化域..."。

"天书总纲，第二章"

最后几个字出口时，这位门派遗老突然浑身一僵，卷轴滑落手掌，剧烈咳嗽中，一口黑血，夺口而出，竟喷向落地的卷轴……

"铮——"

清越剑鸣声响起，陆雪琪依旧闭目未动，殿内温度却骤然降低。那蓬血雾，还未触及卷轴，便凝成了冰晶。

与此同时，那卷轴，竟被一张凭空现出的断掌，五指一扣，牢牢抓住。

猛然站起的众人身形一顿，殿内一片安静，只有冰晶落地的细碎声。

众人细看那断掌，通体如玉，五指修长，断腕处却不见血肉，只有丝丝缕缕的寒气缠绕。

"唰——"

破空声响起，断掌携着卷轴化作一道青虹，瞬息掠过三丈，稳稳落入齐昊手中。

而那玉掌早己消散，一缕寒气萦绕在他指间。

“太清…”

萧逸才缓缓坐入椅中，嘴角笑意不减，腰间青云印光芒一隐。

就在齐昊抓过卷轴后，他左侧的宋大仁，身形闪至曾叔常身旁，却见曾叔常己然恢复行动，正从怀中急急摸出一枚青白色的丹药吞服。

他喉头艰难滚动数下，片刻，那张灰白的面皮，渐渐回了血色。

"无妨。"

曾叔常轻拍宋大仁手臂，示意他和众人入座。他目光复杂地扫过众人，声音苍老又沙哑：

"老朽失态了，你们...可要沉住气。"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众人目光，再次聚集在曾叔常脸上。只见他神色变幻不定，时而青白交加，时而阴沉如水，让本就凝重的玉清殿内，更添几分诡谲之气。

众人暗自思虑：“莫非那卷轴上记载的，并非我青云门正统心法？”

齐昊转头望向萧逸才，后者只是微微点头，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令人捉摸不透，他强压心头疑虑，展开卷轴细读。

不过片刻，他周身突然灵气暴涨，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那磅礴灵力激荡，殿内案上所有茶盏嗡嗡颤鸣。

左侧的宋大仁，被这突如其来的灵力波动，惊得侧过身子：

"齐师兄，究竟里面记载了什么？

难道我青云门，当真己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齐昊深吸一口气，缓缓收敛外放的灵力，他指尖轻颤着，合上卷轴。

"的确是存亡之际，不过...宋师兄，你还是亲自过目吧。"

宋大仁接过卷轴，目光在绢帛上细细扫过，眉头渐渐紧锁。

之后，他沉默着，将卷轴递给左侧的楚誉宏，楚誉宏阅后亦是大骇，面色凝重，又转递对面的飞云子。

飞云子指尖微颤，匆匆扫过，便合上卷轴，仿佛被烫着了一般。

随后又再次打开，仔细阅览。

待众人皆己传阅完毕，萧逸才接过那泛着古意的卷轴，紧紧握在手中。

他抬首环视殿中众人，声音清越如晨钟破晓：

"在议定此物去留之前..."

他目光转向始终静默的陆雪琪，

"不如，先请陆师妹，说说此物的来历。"

陆雪琪，紧闭的睫毛轻轻一颤，缓缓睁开双眼 朱唇轻启，声音竟一反常态地柔和：

"这卷轴上的文字，记载于死亡沼泽深处，通天巨树之巅，天帝宝库内的三页金箔之上。"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曾叔常原本苍白凝重的面容，却逐渐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似是想起了什么。

萧逸才目光微动，将曾叔常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却仍专注地望着陆雪琪。

"八年前，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此天书残卷。

因其中内容掺杂魔教修行法门，故而未曾禀明宗门，甚至，未告知恩师。”

山风，拂乱发丝，她眼角隐约有些泛红。

"开始，我并未修习，只当是魔教炼魂邪术。

然而那经文熟记于心，无意间修炼，非但无碍，反而进境更快。

首到晋入太清境，方知这经文所载的内容，应当真实不虚。"

话音落处，众人神色各异，恍然中又带着深深的犹疑。

萧逸才手持卷轴，肃然坐于玉清殿中央，声音沉稳有力：

"诸位，以我这几日的参祥看，此卷经文应当为我道门所属。

其中所载功法，虽有凶险却无血煞邪术，更有天书总纲为佐证。"

他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声音突然沉凝如铁：

"今日议事，关乎我青云千年道统……请诸脉，共决！"

言罢，殿内落针可闻，连三清相前香灰跌落的细响，都被这寂静压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