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总纲

洞顶之下，青龙负手立于湿滑青岩之上。

漫天雷雨倾泻而下，却在触及他周身三尺时，诡异地散开。

他仰首望天，神情悠然中透着萧索，低声自语道：

雨锁千山寂，

我意破苍冥。

尘缘一梦短，

岂甘作浮萍？

他右手，徐缓地抬升，像一个不容置疑的邀约。

雨，便停了。

千万丝缕化作了千万颗剔透的念珠，悬于虚空，屏息静待。

而后，一朵墨色的火焰，不，是一朵莲，自他掌心无声地绽放，幽暗而庄严。

水珠们找到了归宿，轻吻着每一瓣莲的边缘，折射出迷离的光。

而那莲心深处，一缕更深沉的黑炎吞吐，将附于其上的水珠，映照得如同黄泉彼岸的冥灯。

张小凡静卧石台，凝视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青龙再次开口，语气随意，却带了一丝冷意，

"这雨，本应润泽万物。此刻，却被一人所据……"

他手掌轻翻，雨珠与那黑莲，化作雾气消散。

“ 你说，这合乎天道么？"

" 轰隆！"

一道青紫色雷蟒撕开天幕，刺目的电光中，青龙瞳孔骤缩。

那眼底翻涌的不甘，如龙渊底部未冷的血，在雷霆映照下灼灼欲燃。

青龙静立如松，连衣袂都凝滞不动。

洞外雨打青石的声响，忽然变得极远，仿佛整座山谷，都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眉头微皱，语气坚定地道：

"前辈，那两卷功法，确实不便交易，不过……

以天书总纲，后续部分交换，如何？"

青龙脸上的笑容凝固，眼中精光诈现又隐。

"哈...哈哈..."

蓦地，一阵苍劲长笑破空而起，那笑声在石壁间来回激荡。

"好！好一个张小凡！你果然藏了一手！"

笑声渐歇，青龙忽的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其实老夫，对找到碧瑶肉身，也并无十足把握。"

青龙声音平淡，却如一块巨石投入张小凡心中。

他眼帘低垂，遮住了眸底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

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被这位魔教圣使，轻轻巧巧地摆了一道。

心头泛起一丝苦涩，却又迅速被压下。再抬眼时，他声音己听不出丝毫波澜：

“前辈，果然深谋远虑。”

“彼此彼此。”

青龙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衣袖不经意地一拂，一缕淡薄的雾气便如有灵性般自袖口逸出，旋即融入周遭的晨岚，似有还无。

青龙嘴角笑意愈深，衣袖轻拂，带起一缕雾气，似有还无。

"再说，

纵使寻得肉身，碧瑶姑娘便能复生么？"

他尾音拖长，指尖轻轻着腰间一枚骨笛。

"哼哼，不过嘛，这招魂之术，不一定非要苦求他人，才可实现。"

他目光如电，首刺向张小凡，眼中那抹精芒，仿佛能洞穿人心。

张小凡心头忽然一紧，青龙究竟什么意思？

想起之前与青龙的交谈，就在那一么瞬，他似乎隐隐抓住了什么。

青龙蛰伏南疆十万大山数年，莫非......己寻得蛛丝马迹？

亦或是，己然找到了大巫师所言的"巫妖"踪迹？

张小凡沉默良久，忆起了那些破碎的巫族壁画，大祭司临终时的只言片语...

青龙静立不语，玄衣垂落，不见半分褶皱。

腰间那支南疆骨笛泛着冷光，笛孔如沉淀着百年幽暗的眼睛，锁定着张小凡。

张小凡收敛心神，眼中浑浊渐褪：

"前辈，我们不妨，真心实意的做个交易。”

他眸中骤然迸出决绝之火，如将熄之烛最后的炽亮。

"天书总纲卷，后续经文章节，可先赠予前辈，若前辈真能令碧瑶复生......"

岩顶水珠坠地的脆响中，他齿缝间挤出八个字：

"永生之机，双手奉上。"

这位魔教圣使听的十分真切，先是心里一震，随后眼中精光渐收，沉声笑道：

"哈哈哈，你小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笑声未歇，尾音却陡然一滞，那笑声里分明在期待着什么，又不敢太过确信。

张小凡此刻僵卧如石，唯有双手五指能够微微抽动。

他指尖艰难地伸展，又试图收拢，仿佛己攥住了那缕虚无缥缈的希望。

张小凡最后看了眼青龙，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微微闭眼，嘴唇轻轻开合，吐出的，不是寻常话语，而是一段晦涩古老的音节。

《总纲卷》

炼气

天地不仁，

混沌未分。

寂兮寥兮，

万法归墟。

墟者，

先天一气，

其体无形，

其势无涯，

藏万物之根，

蕴生死之匙。

……

那声音极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每一个字落下，都让洞中的空气为之一颤。

青龙喉结微动，轻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他发觉以前不明之处，突然似有所悟。

……

人修灵气，

妖炼血精，

鬼摄阴煞，

魔掠戾瘴。

诸法殊途，

终归妙门。

……

一道紫电劈落山崖，映得洞内石壁忽明忽暗。

青龙忽然发现，参悟圣教天书残篇时，那些晦涩难明的关窍，此刻竟如这洞外骤雨般，倾泻而下，在脑海中激起阵阵轰鸣。

“原来人、妖、鬼的修行，都暗合这总纲所述玄机。”

雨势越下越大，洞内越来越冷。

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悄然滑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汇成细流。

张小凡眼眸依旧紧闭，良久，他喉结微动：

第二章 凝神

炼气凝魂，

炼魂还神

神念化形，

破妄斩真。

……

初修者，

目见混沌缠紫府，

耳闻潮声叩玉京；

中境者，

可化神识为青鸟，

振翅虚空破罡风；

至臻时，

眉生混沌现真形，

一念动来起风云。

……”

三百年多来，即便是面对鬼王那等雄才大略之人，他也始终保持着超然物外的从容。

而此刻，他向来傲然的心底，竟泛起前所未有的波澜。

"这..."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头发紧。

那经文似乎从张小凡唇间流淌而出，字字如珠， 每一个都如擂鼓般敲在他心头，震得他识海翻腾，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正在眼前展开。

洞外雨声更急，一滴水珠从石缝渗出，恰好落在他手背上，冰凉刺骨。

下一刻，张小凡的声音却将他的思绪再次拽回：

“ 总纲第三章……”

洞窟外雷声轰鸣，暴雨如注。

青龙瞳孔骤然收缩，指节不自觉地攥紧——

“竟然，还有第三章……？”

可就在他心神再次剧震的刹那，张小凡的声音似是穿透雨幕，每一个晦涩音节都仿佛与九霄雷霆共鸣。

岩壁上那些岁月悠悠之下的天然刻痕，此刻似乎随着音节的震颤，缓缓渗出幽蓝色的光芒。

第三章 化域

真气聚形。

神识化灵，

灵形相契，

墟域既生。

………

初成时，

改风雨雷霆如执笔，

小成者，

令山河倒悬作画屏，

大圆满，

于造化之间作敕令

……

需以，

渡归墟之劫，

夺天地之机。

方能，

出轮回之中，

立因果之外，

聚，

则为永劫不磨玄光。

散，

则成三千世界风雨，

……

“轰隆……”

他白净的面容，在闪电照耀下一片惨白，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剧烈收缩着。

三百年来第一次，这位魔教圣使完全失去了从容。

"这…这……"

他的声音嘶哑，乾坤清光戒在袖内青光流转不休，如同他此刻紊乱的心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低声自语道，声音里带着几丝恍然与狂喜。

这位曾经傲视群雄的魔教圣使，此刻竟像个初窥门径的学徒般，内心激动得异常。

虽明知眼前只是天书总纲卷，但那字字珠玑中蕴含的大道真意，却让他丹田深处的真元，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洞外雨水倾泄如注，密集的雨帘，己模糊了天地界限。

他抬眼望去，

只见，

风雨绞碎了树影，

雷霆劈断了黑云，

整个天地仿佛被裹进混沌的水雾里。

青龙忽觉一阵恍惚，猛然转身，看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躺着的是“九幽厉鬼？”

还是，“天运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