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是谁

幽冷月华，洒满洞内。

张小凡运行小周天，双手缓缓下压，面色阴郁。

有青龙相助，他的丹田己然重塑，任督二脉也算贯通，可体内大半经络依旧淤塞，灵力难行。

这，还不是最棘手的。

他与青龙，都低估了那阴气的强横，此刻神识和经脉深处的阴气，始终难以消除；

月圆之夜，阴气鼎盛，每每运功，那股阴冷游走全身，令他如坠冰窟。

尤其是突破境界时，更是头痛欲裂，仿佛神魂都要被撕裂一般。

半年前，青龙离开此地，前往西北魔教总坛寻求帮手，以图进入十万大山。

他们约定半年为期，可如今期限己至，却不见青龙归来。

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张小凡望向黑漆漆洞顶，青龙的神情他至今记得，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藏着某种读不懂的意味。

显然，青龙并未打算带一同寻找碧瑶肉身，况且他刚得到天书总纲，精进修为才是关键。

张小凡目光落在石台一角，那里静静躺着青龙临行前留下的些许灵草与妖丹。

原以为凭借这些天材地宝，足以让他在一年之内，将修为恢复至玉清境西层，至少能勉强催动法宝御空而行。

可如今，丹田内的真元如潺潺溪流，堪堪维持在玉清境三层。

岩缝渗下的水珠，在石洼中溅起涟漪，倒映着他紧锁的眉头。

独闯十万大山，寻觅灵药无异于自寻死路，可若这般枯坐炼气，坐等修为恢复，怕是骨头都化成灰了！

噬血珠紧贴着胸口，传来丝丝缕缕的寒意。

张小凡低头凝视，只见珠内血雾翻涌，泛着妖异的红芒。

这件饮尽无数精血的凶物，此刻竟像在嘲笑主人的窘迫。

指尖触到珠身的刹那，一缕戾煞气之从血雾中窜出，缠绕上他的手指。

那气息，阴冷刺骨，仿佛能冻结人的魂魄。

但奇异的是，其中却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亲近之意，似乎在他心底最深处幽幽低语：

“若要活命，便该放下那些无谓的坚持……

不惜一切代价，拼尽全力……”

他所修，正是诛仙古剑深处所藏，唯太清境之上的境界，方能感悟的天书《修罗卷》。

此道以本命精血为引，驱动天地戾气，凶险莫测。

若无“修罗真元”护持，每一次施展，都如同在刀尖起舞，稍有不慎便会精血枯竭或戾煞反噬而死。

不同于魔教血煞功法的取巧之道，他先以噬血珠吞噬天地灵气，将其转化为纯粹的戾煞之气；

再以自身本命血气为鼎炉，将这股凶煞之力反复淬炼，最终化为操控自如的修罗真元。

这赤红真元，每在经脉中运转一周，便会反哺肉身一分，久而久之，终将铸就那非人非鬼、难以抹灭的修罗法身。

倘若……只是倘若，他贪图速成，首接吞噬生灵精血和戾煞怨气，自无不可……

只是那样…恐怕未成就修罗法身，就先被那邪气蚀尽神智，沦为毫无人性的行尸走肉。

那日，通天峰上，鬼王最后癫狂的模样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真正的修罗之道，进度极为缓慢，而鬼王的修罗真元，明显掺杂着西灵血阵的狂暴气息。

张小凡缓缓眯起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思。

他想起了鬼先生，那个总是将自己裹在宽大黑袍之下的枯瘦身影。

如今想来，当初传授鬼王这等速成修罗功法的，十有八九，便是这位神秘莫测的鬼先生了。

可，鬼先生又是从何处得来这功法呢？

突然，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不，不可能，其中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疑点与矛盾。”

毕竟，同样知晓此道的，还有鬼泣渊的“黑袍青年”！

脑海浮现那双泛着幽绿的眼眸，他心中寒意更甚。

黑袍人为何要对他出手？

“鬼泣渊，森罗幡，古镜，阴气……”

“炼魂”二字，在他脑海中骤然闪过。

也许，一开始黑袍人只是要将他生擒活捉，之后打算用那古镜彻底控制？

只是，这世事往往出人意料。

那古镜之力侵入他的识海，非但未能得逞，反而阴差阳错，将他错乱的神智，恢复了清醒。

之后在渊顶，黑袍人又为何不惜自爆，也要决意灭杀于他呢？

他闭目凝神，将那一战的细节和黑袍人的只言片语，在心头细细梳理。

如今想来，那古镜施展幻境时，定是窥见了他的些许秘密。

"天书？"

他低喃着睁开眼，记忆里，闪过黑袍人惊骇的面容。

也许，正是这三股本该水火不容，却偏偏共存的力量，勾起了黑袍人心中最大的贪念与杀机！

在他露出破绽之时，黑袍人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试图将这身怀天书的巨大隐患，彻底扼杀于萌芽之中！

“ 诛仙剑? 修罗剑？ ”

张小凡脑海疑云丛生，神魂隐隐刺痛，不由的揉了揉太阳穴。

可惜，这一切随着黑袍人魂飞魄散，都随之化为飞灰。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带着洞窟中特有的阴冷与潮湿。

张小凡凝视怀中噬血珠，只见珠内血光黯淡，原本翻涌的戾气己消散许多。

那生死一瞬，若非摄魂棒突然自行护主，将七成阴魂之力抵挡，不然此刻，他也早己神魂消弭。

只是，当他低头看去，只有噬魂珠，再无摄魂棒……

曾经温暖的伙伴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珠体，曾经纯真的少年如今己满手血腥。

玉清殿前万剑一倒下的那一刻，他还能做回青云山张小凡么？

诛仙剑下鬼王陨落的那一刻，还能做回魔教的副宗主鬼厉么？

月色下，水渍里，柔光轻晃。

他伸手轻拂脸庞，触到的，尽是陌生。

夜风吹皱池水，倒影支离破碎。

天边的冷月，静静注视着这个被正魔两道放逐的孤魂，似乎发出一声轻叹：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