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哀嚎

那公狼死状如此凄惨，绝非寻常。

他与石头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上前，蹲下身来，仔细查探那公狼的死因。

这公狼死去当在近日，尸身尚带着一丝未散尽的余温。但其体内，却是一片狼藉，脏腑破碎，血肉模糊，仿佛被一股无形而狂暴的力量从内部生生撕裂，最终落得如此惨死下场。

更令张小凡心头一沉的是，在那破碎的血肉之间，不仅弥漫着浓郁，除此之外，更有一股奇特的药香，幽幽暗藏。

张小凡神色凝重，捻起一小块沾染着异样气息的腐肉，递予身旁的石头。

石头接过，凑近鼻尖用力一嗅，眉头亦是瞬间紧紧蹙起，沉声道：

“这气味……古怪至极！莫非……那母狼掳掠孩童，竟是为了救这公狼？

可是，灵草丹药，能疗伤续命，但这孩童……

难道……”

他话语一顿，似想到了某种可能，眼中闪过一丝骇然，却又缓缓打消。

“不对，除非是己然化形、或是天赋异禀的妖兽，方有可能施展那等逆天夺命、以血为引的献祭邪术……”

张小凡闻言，心中更是疑窦丛生，两个谜团如乌云般笼罩心头。

其一，便是那魔教妖人的诡异步署。

若说他们当真是兵分三路，掳掠城东、城西的孩童，意在制造混乱，引开赵陆二人的注意，从而图谋五毒教的圣器。

那么，攻击城西百家巷的行动，为何会无故延后了如此之久？

倘若这公狼当真是魔教的同伙，助其行凶，那魔教妖人又为何要痛下杀手，将其毙于此地？

其二，便是这公狼的死因，委实太过蹊跷。

从它体内那可怖的创口，以及头颅上细微的伤痕来看，分明是人为所致。

难道说，这狼妖被魔修催发了禁制而亡。

若是如此，那被掳走的孩童，理应被魔修带走才是。为何，那白家巷无辜小儿的尸骨，却会出现在这阴森的妖狼洞穴之中？

难道，这母狼也曾参与了掳掠孩童的恶行？

他暗自沉吟，随即又轻轻摇头。

方才神念探查，这母狼体内并无修士禁制残留的痕迹，更无被御兽丹药侵蚀的迹象，显然不曾受人操控。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洞内西周，最终落在那几只瑟瑟发抖的狼崽身上。

其中一只，还在眯着眼啃噬着不知名骨头的幼狼，此刻终于察觉到了洞内气氛的肃杀，蹒跚着躲到一只体型稍大的同伴身后，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或许……在那魔修痛下杀手，将公狼残忍害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未曾预料的变故？

火光摇曳，他低头凝视着地面上，某处被火光拉长的阴影，眼神空洞，似在追溯那己然消逝于黑暗中的真相。

他缓缓地梳理着思绪，一个在他看来目前最为合理的推测，渐渐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那五毒教的魔修，本是暗中操纵着这头公狼，意图在城西制造事端，与城中夺取圣物的主谋遥相呼应，同时行动。

只不过，这公狼野性难驯，那魔修在操纵之时，恐怕力有未逮，生了枝节，这才导致了城西的行动，比预定时辰延后了许多。

也正因如此，自己与才会在那之前，先行撞见了那三位五毒教主谋，仓皇逃窜的身影。

而在此之后，那魔修恐怕是终于难以彻底驱使这头凶悍的公狼，在其将要彻底挣脱控制，反噬其主的危急关头，那魔修不得不引发致命禁制。

公狼垂死前的凄厉悲鸣，惊动了母狼，那母狼循声而至，将那魔修当场咬死，然后才将那无辜孩童的尸骨与公狼的遗骸，一并卷回了这最后的巢穴？

一幕幕，如在眼前。“

"这孽畜就是凶手！"

石头双眼怒睁打断了张小凡的思考，狼牙棒指向那窝狼崽，"要不要..."

张小凡瞥过那几只瑟瑟发抖的狼崽，又见徐奉头颅埋进血衣里，低低抽噎着，最后扫了一眼洞内的尸骨。

他突然眼皮一跳，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蓦地抬手，拦住了正欲发作的石头。

"等等，有些不对。"

石头闻言目露不解："这不明摆着吗？这孽畜趁夜纵火行凶，还懂得用火势掩盖妖气…..."

说着又瞥了眼地上那赤色母狼，徐奉方才砍了几十刀，那狼妖的皮毛竟连道白印都没留下。

石头冷哼一声，体内金刚门真力鼓荡，手中狼牙棒上顿时泛起一层淡淡金芒，煞气逼人：

"让俺送它去见阎王！"

话音方落，张小凡便急声道：

"百家巷丢失将近五十人，可此地……"

石头手里的狼牙棒举起并未放下，打断张小凡，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散落的衣物和大小不一的人骨，就是这妖孽的罪证。”

张小凡平静地迎向他的目光，淡淡道：

“近五十人，一夜之间，便能被啃食殆尽，不留痕迹么？”

徐奉跪在地上，泪眼模糊，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痛：

"定是被这畜生吃干抹净了...说不定，还有公狼..."

他自进入这妖洞，心神便全被那些散落的孩童衣物与白骨所夺，竟是丝毫未曾察觉他口中那头公狼，早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骸，伏于不远处。

石头闻言，高举的狼牙棒微微一滞，终是缓缓放了下来，浓眉紧锁，说道：

“究竟吞食了多少，剖开其腹，一看便知。”

张小凡却摇了摇头，未曾多言。在石头不解的目光注视下，他缓步上前，对着那母狼腹部接连踢出三脚，力道沉凝。

“呕——！”

那母狼猛地弓起身子，剧烈抽搐，随即张口喷出一大滩腥臭不堪的粘液，其中夹杂着些许碎骨与尚未完全消化的肉块，散落一地，污秽不堪。

张小凡与石头二人皆是目光一凝，紧紧盯着地上那摊秽物。

母狼吐出的骨块，大多己被胃中酸液腐蚀，形态模糊难以辨认。

张小凡目光微动，石头会意，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拾起一块稍大的残骨，真元运于掌心，淡淡金光包裹其上，猛地一催——

“喀嚓！”

一声轻响，那骨块应声而裂。

石头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又以指尖捻起些许骨粉，眉头骤然拧成一个疙瘩，随即转向张小凡，凝重地点了点头。

张小凡默然片刻，目光掠过一旁失魂落魄、几如行尸走肉般的徐奉，又扫过那堆散落的、令人心碎的骸骨与衣物，胸中一时五味杂陈。

他见过太多的死亡和残酷，但每一次面对这般无辜生命的逝去，依然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悲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转向石头，声音己是一片低沉与冰冷，不带丝毫温度：

“石头，动手吧，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张小凡拖着目光空洞，手里紧紧抱着血衣和细骨的徐奉，出了妖洞。

身后，哀嚎与呜咽交织成片。

"轰隆"

坠落的岩块，彻底封死了洞口。

三人踏着暮色，离开了尧山。

山风，卷起那片染血的肚兜，像一只失了魂的血蝶，无意识的煽动着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