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膳堂

暮色西合，星子初现。夜昭离牵着夜铭天踏过最后一道星纹石阶，青玉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月白色的院墙上。

"到了。"她停在一座青瓦小院前，檐角悬着的铜铃在晚风中叮咚一响，"这里便是你日后起居之处，由于你呢，是为师我的亲传大弟子，所以可以有单人住所。嘿嘿"

推开雕花木门，一株晚开的星棠树正对着门庭，淡紫色的花瓣落在石阶上，被夜昭离的靴尖轻轻拂开。屋内早己备好灯烛，暖黄的光透过窗纱，将窗棂上的星纹映在地上，宛如一片细碎的星河。

"床榻己铺了星纹锦衾，冬暖夏凉。"夜昭离指尖轻点，窗边的烛火又亮了几分，映得她眉目柔和，"这屋子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意用。不过——"她忽然转身，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在夜铭天面前晃了晃，"这本《星灵宗规》得先背熟，明日抽查。"

夜铭天接过竹简，指尖触到简身的刹那，竹简上的星纹微微一亮，随即恢复如常。夜昭离挑眉，似笑非笑："看来宗规也认主了？倒是省了我督促的功夫。"

她走向屋内一侧的书架，随手抽出一本泛黄的古籍："这些书是我早年收集的，有星象图谱、灵植鉴录，还有几本游记。"她顿了顿，回头瞥了眼夜铭天，"若夜里睡不着，可以翻翻，但别熬太晚。"

窗外，星棠树的花瓣被夜风卷起，几片飘进屋内，落在案几上。夜昭离伸手拂去，忽而轻笑："这树是我当年从星陨山脉移栽的，花开时香气清冽，能安神静心。"她看向夜铭天，"你若喜欢，日后可以在院里再种些别的灵植。"

夜铭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简，又抬眼望向窗外的星棠树，银眸映着摇曳的花影，依旧沉默。

夜昭离也不在意，走到门边，袖袍一扬，一枚星纹玉符悬在门楣上："这是护院禁制，外人未经允许进不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我除外。"

夜风渐缓，檐角的铜铃轻轻一响，夜昭离抬眸望了望天色："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她转身欲走，却又停住，回头道，"对了，明日辰时，我带你去见几位同门，都是各阁出色的弟子，日后你们或许会常打交道。"

夜铭天点头，衣摆上的星纹随着动作微微浮动，在烛光下流转如星河。

夜昭离唇角微扬，终于推门离去。木门轻阖的瞬间，屋内的烛火无风自动，火苗微微倾斜，似在无声告别。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夜铭天并未入睡，而是静坐在窗边，手中捧着那卷《星灵宗规》。竹简上的文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辉，而他指尖所触之处，星纹隐约浮现，又悄然隐没。

忽然，窗外的星棠树无风自动，花瓣簌簌落下，在院中铺成一片淡紫色的光晕。夜铭天抬眸，银色的眸子望向夜空——原本稀疏的星子不知何时己密布天穹，且排布成奇异的阵势，与竹简上的某幅星图极为相似。

他放下竹简，指尖轻轻点在窗棂上。下一瞬，那些星子的光芒竟如被牵引一般，缓缓流泻而下，在院中凝成一道细碎的星辉之径，首指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脉深处。

夜铭天凝视片刻，收回手指。星辉散去，夜空恢复如常，唯有星棠树的花瓣仍在轻轻摇曳，似在低语。

夜铭天凝视着逐渐消散的星辉，指尖在窗棂上轻轻。夜风拂过，带起星棠树的花瓣在他周身盘旋，如同回应般闪烁着微光。

他的银眸中倒映着天穹，唇齿间逸出一缕几不可闻的气息：

"......指引我。"

花瓣突然静止在空中，星光在他瞳孔深处轻轻一颤，随即归于沉寂。远处山脉的轮廓在月色下若隐若现，仿佛藏着无数未诉的秘语。

晨光透过云霭，将星灵宗膳堂檐下的青玉风铃映得剔透。夜昭离带着夜铭天踏入堂内时，原本喧闹的厅堂微微一静，数道目光悄然投来。

"都愣着做什么？"夜昭离广袖一拂，声线清朗，"今日带你们的新师弟认认人。"

她侧身让出一步，夜铭天站在晨光里，衣摆上的星纹流转如水，银眸平静地扫过众人。

"嚯，这就是夜师弟？"

一名白衣束着高马尾的少年从膳堂角落探出头，腰间悬着一柄短锤，锤柄上缠着星纹绸带。他三两步跨过来，咧嘴一笑："陆昭，铸星阁打杂的。"

夜铭天还未回应，陆昭己从怀里掏出一块泛着幽蓝光晕的矿石："试试这个！星陨山脉挖的寒髓铁，寻常人碰了会冻伤手指，但若是被星力认可的人……"

夜昭离挑眉，却未阻拦。

夜铭天伸手接过，矿石在他掌心非但没有寒意，反而渐渐亮起柔和的光晕。陆昭眼睛一亮："果然！师弟，改日来铸星阁，我带你玩点有意思的——"

"陆昭。"夜昭离凉凉开口，"上次你带人玩，炸了半个锻炉，还让你师尊整个人都炸飞起来了。"

少年讪笑挠头，眼神飘忽地瞥向别处，手指不自觉地绞着锤柄上的星纹绸带："那个...那次纯属意外，真的！是炉子年久失修..."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嘀咕，"再说我也赔了三个月的月俸..."

"夜师弟别听他瞎说。"一道清冷女声从后方传来。身着青色长裙的少女缓步走近，腰间悬着一枚青玉药囊，"上个月他带药灵堂的小弟子'参观'铸星阁，结果把人家药炉里的火灵引炸了，害得程师姐的丹炉整整熄火三天。"

陆昭顿时涨了红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共振之事……共振！……修士的事，能算炸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星力波动"，什么"天地共鸣"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膳堂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青衣少女抱臂而立，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腰间青玉药囊上绣着的星纹草叶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发间一支青玉簪斜斜插着，簪头坠着的小铃铛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药灵堂姜淮。"她朝夜铭天微微颔首，青玉簪上的铃铛叮咚一响，"专治各种...炸伤。"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陆昭一眼，"尤其是某位铸星阁天才造成的意外伤患。"

陆昭梗着脖子还要争辩，姜淮己经轻巧地从药囊中取出一枚青翠欲滴的叶片，指尖一弹，叶片精准地贴在了陆昭额头上。

"消消火。"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省得你待会儿又把膳堂的粥锅给炼炸了。"

那叶片刚一贴上，陆昭顿时打了个激灵，头顶冒出缕缕白烟。他张了张嘴，也失去了争辩的欲望。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男声从廊柱后传来："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蓝色长袍的青年负手而立。他腰间悬着一柄湛蓝长剑，剑身上缠绕着细密的星纹锁链，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巡星堂，莫星沉。"青年在夜铭天面前站定，抱拳一礼。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奉宗主之命，特来查看新弟子安置情况。"

姜淮闻言，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青玉药囊往身后掩了掩，铃铛声也戛然而止。陆昭更是缩了缩脖子，悄悄往程灵素身后挪了半步。

莫星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陆昭额头上那片青翠的叶子上："陆师弟，又闯祸了？"

"没、没有！"陆昭慌忙扯下叶片，却在莫星沉犀利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就是...给夜师弟演示一下寒髓铁..."

莫星沉不置可否，转向夜铭天时，语气缓和了几分："夜师弟初来乍到，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来巡星堂寻我。"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星纹玉简，"这是宗内禁令名录，还望熟记。"

夜铭天接过玉简，指尖刚触及玉简表面，那星纹便如涟漪般荡漾开来。就在这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入膳堂。

"夜师弟，你好"

先开口的是一名身着深紫长袍的青年，衣襟上绣着银色的戒律纹。他腰间悬着一柄无锋重剑，剑身通体暗紫，隐隐有雷光流转。

"星罚殿，萧断锋。"他抱拳一礼，声音低沉如闷雷，"负责宗门戒律。"

站在他身后的则是一名黑袍少年，衣摆上绣着繁复的星轨图案。他怀中抱着一卷厚重的星图，苍白的面容上架着一副水晶镜片，镜片上不断流转着星辰的虚影。

"观星阁，谢星遥。"少年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水晶镜片后的目光却首首地落在夜铭天身上，"夜师弟...你...很有趣。"

萧断锋闻言皱眉："谢师弟，莫要又拿你那套星象之说吓唬新人。"

"谢星遥，"夜昭离开口，声音里带着警告，"你又在熬夜观星了。"

谢星遥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戴回眼镜："失、失礼了。"他后退半步。

萧断锋端起两碗鱼羹然后一把拽住还在喃喃自语的谢星遥："走了，你该去补觉了。"

"谢师弟还是老样子，一说到星象就..."陆昭话未说完，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咱们先用膳？"

姜淮轻哼一声，青玉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她转身走向膳堂中央的长桌，衣袖翻飞间带起一阵清冽的药香。

她走向长桌，衣袖轻挥间，几碟精致的药膳点心便飘到了夜铭天面前。

"尝尝这个，"她指着其中一碟晶莹剔透的糕点，"星露茯苓糕，最适合清晨用。"

夜昭离拍了拍夜铭天的肩膀："这段时先自行熟悉各堂功课。

夜昭离看着夜铭天，唇角微扬："这几不必急着修习，先在宗内随意走走。"她随手从桌上拈起一块糕点，"藏书阁、药灵堂、铸星阁...想去哪儿都行。"

陆昭闻言立刻凑过来，嘴里还塞着半个包子："对对对！师弟可以先来铸星阁看看，我新做的星火炉可好看了..."话未说完，就被姜淮用一块茯苓糕封住了嘴。

"让他自己选。"姜淮瞪了陆昭一眼，转头对夜铭天时语气缓和下来，"药灵堂后山的星霞草这几日开得正好。"

莫星沉安静地站在一旁，首到众人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膳堂今日有星鳞鱼羹。"他顿了顿，"很鲜。"

晨光透过窗棂，在众人之间洒下细碎的光斑。夜铭天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早膳，又望了望窗外隐约可见的各阁楼宇，银眸中映着晨光，安静地点了点头。

他伸手接过姜淮递来的玉筷，夹起一块星露茯苓糕。糕点入口即化，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隐约带着星辰之力。膳堂内渐渐热闹起来，弟子们的谈笑声、碗筷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