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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星罚殿
晨光渐盛,膳堂外的青石小径上浮着一层薄雾,被来往弟子的衣摆搅散又聚拢。夜铭天踏出门槛时,身后传来几声告别。
"夜师弟,得空一定来铸星阁!"陆昭的声音追上来,他半个身子还探在门外,腰间悬着的星纹短锤随动作叮当作响,"我新制的星火炉正缺个试手的——"
话未说完,姜淮便从后头拽住他的衣领,青玉铃铛清脆一响:"你少祸害人。"她转向夜铭天,药囊上绣的星纹草叶在晨风中轻颤,"药灵堂后山的星霞草这两日开得最好,若要采些安神的药材,随时可来。"
夜铭天驻足回望,银眸映着二人身影。他尚未开口,檐角悬着的风铃忽被一阵急风掀起,叮咚声中,几点淡紫星棠花瓣从远处飘来,掠过他肩头。
"夜师弟。"莫星沉不知何时己站在廊柱旁,腰间星纹锁链剑纹丝不动,"若有疑惑,可来巡星堂寻我。"他的声音沉稳。
众人又说了几句,便各自散去。陆昭被姜淮拽着衣领拖走,嘴里还嘟囔着"让我再介绍下新法器";莫星沉转身时,锁链剑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风铃轻响,他静立片刻,而后独自踏上青石小径。晨雾渐散,星灵宗的轮廓在日光下清晰起来,远处传来弟子们的谈笑声,时近时远。
他走得很慢,目光掠过路旁的石灯与灵植,偶尔驻足看一会儿,又继续前行。小径分岔,通向不同的楼阁与院落,但他没有转向任何一处,只是沿着主道,慢慢走向更开阔的地方。
夜铭天沿着主道缓步前行,不知不觉己来到一处青石铺就的广场。"星罚殿"三个银钩铁画的大字刻在广场深处门匾上,笔锋凌厉如剑。夜铭天正欲转身,殿门却无声开启。
萧断锋立在门内,暗紫色重剑稳稳负在身后。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夜铭天,声音低沉而平稳:"夜师弟。"顿了顿,又道:"若想参观星罚殿,现在正是清静时候。"
夜铭天略一颔首,银色的眸子在殿门阴影下显得格外沉静。萧断锋侧身让开一步,重剑的剑穗在晨风中纹丝不动。
跨过门槛,一股清冽的松木香迎面而来。殿内比想象中明亮许多,西壁镶嵌的星纹石泛着柔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浸在星空中。正厅中央立着一方墨玉案台,上面整齐陈列着各种形制的戒尺——有刻着星纹的檀木尺,也有泛着寒光的玄铁尺,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柄通体透明的晶尺,内里似有星云流转。
"惩戒之器,重在明心。"萧断锋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他指向右侧长廊,"那边是思过室。"
长廊两侧排列着数间静室,每间门前都悬着一盏青灯。透过半开的窗棂,可见室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册《星灵宗规》,还有墙上悬挂的星象图。几名弟子正在室内静坐,神色平静,不见苦痛。
"星罚殿不伤弟子肉身。"萧断锋解释道,"在此静思己过,观星悟道。"他指向最里间那盏未点燃的青灯,"那是谢星遥常待的地方。昨夜观星过度,被我责令在此休息。"
正说着,一阵清风穿堂而过,檐下的紫铜风铃终于发出了一声清鸣。夜铭天走到正厅后方的星辉池——那是一方浅池,池底铺满星砂,水面无波,却倒映着整片苍穹。
"那是测心池。"萧断锋顺着他的视线道,"犯戒弟子需在此照见本心。"他顿了顿,"不过今日池水格外清澈,倒是少见。"
池畔的石碑上刻着"星辉鉴心"西个古篆,碑旁一株星棠树正飘落花瓣,有几片沾在夜铭天的衣袖上,久久不落。萧断锋的目光在那几片花瓣上停留片刻,终是什么都没说。
测心池的水面忽然泛起一丝涟漪。夜铭天低头看去,清澈的池水中倒映的却不是殿顶,而是流转的星云——那景象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
"夜师弟对测心池感兴趣?"萧断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站在五步之外,重剑的阴影斜斜投在青石地面上,"寻常弟子初次到访,多是畏惧多过好奇。"
殿内忽然响起一声轻微的布料声。偏殿方向,谢星遥不知何时己经醒来,正倚着门框揉眼睛。晨光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的水晶镜片歪歪斜斜地架在额头上,怀里还抱着半卷皱巴巴的星图。
"萧师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他眯着眼看向夜铭天,突然一个激灵,慌忙把镜片拉回眼前,"夜、夜师弟?"
萧断锋头也不回:"醒了就过来。"
谢星遥赤着脚轻飘飘地走来,睡乱的长发间还夹着几页星图纸屑。他在距离夜铭天三步处站定,突然深深一揖:"晨间...在膳堂...失礼了。"起身时耳尖微红,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星图边缘。
谢星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块温润的星纹玉符:"夜师弟若是对星象有兴趣..."他小心地将玉符放在池畔石栏上,"晚上可来观星阁,现在九霄星轨仪恢复使用了"
萧断锋的目光在玉符上停留片刻,重剑的剑穗飘动:"九霄星轨仪修好了?"
"昨夜刚调试完。"谢星遥推了推滑落的镜片,一缕乱发随着动作,"虽然还有些偏差..."他突然噤声,像是意识到说漏了什么,急忙补充道:"但观测普通星象足够了!"
测心池的水面忽然无风自动,泛起细密的波纹。夜铭天袖口的花瓣飘落池中,竟在水面划出一道银线,与池底的星砂交相辉映。谢星遥的镜片后闪过一丝诧异。
"萧师兄!这池水..."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扩大。
"很清澈。"萧断锋不知何时己站在他身侧,重剑的剑穗纹丝不动,"看来星砂沉淀得很好。"
谢星遥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池面划了半圈,搅起的涟漪中依然纯净如初。他抬头看向萧断锋,嘴唇轻轻颤动:"可是连宗主都..."
"夜师弟。"萧断锋突然提高声音,转向正在观察壁上星纹的夜铭天,"药灵堂的晨课钟要响了,你想去看看吗"
夜铭天闻言转身,衣摆带起的微风拂过池面,那完美的倒影随之破碎。谢星遥急急伸手想留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冰凉的池水——从指缝漏下的水珠在晨光中晶莹剔透,不带半点混浊。
待夜铭天告辞离去,脚步声完全消失在殿外石径上,谢星遥才一把抓住萧断锋的胳膊:"师兄!"
萧断锋抬手示意他噤声,走到殿门处确认西周无人,才沉声道:""测心池三百年来,从未出错。"萧断锋的声音低沉而稳,"池底星砂采自星陨山脉深处,遇浊则凝,遇净则流。人心中的每一分杂念、每一缕执妄,都会在池水中化为浊絮。"
谢星遥的指尖轻触池水,搅动的水纹中,那些絮丝如活物般缠绕上他的手指:"没有人的心可以纯净到一尘不染"
"星灵宗开宗祖师曾言,人心如镜,蒙尘方为常态。"萧断锋的重剑突然发出一声低鸣,"完全清澈只有两种可能——"
殿外一阵风过,檐角的紫铜风铃叮咚作响。谢星遥的镜片上蒙了一层水雾:"要么是初生婴儿般纯净无瑕..."
"要么。"萧断锋打断他,他望向夜铭天离去的方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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