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见微

星灵宗客峰西厢的竹帘半卷着，指尖轻轻敲了敲糊着素纸的雕花木门。

"夜师弟，我进来啦。"

没有回应。只有檐角铜铃被风吹动的声响。

十五岁的少女叹了口气，这个夜师弟来了半余月，还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关于这位夜师弟的信息都是宗门长老告诉的其他弟子，其他弟子再告诉的她，甚至包括名字用肩膀顶开房门，屋内光线昏沉，唯有窗边一方斜阳照亮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十一二岁模样的男孩跪坐在蒲团上，银发用一根青色发带松松束着，正低头摆弄几块碎石。

"夜师弟？"林见微把食盘放在桌子上上，蹲下身与他平视，"这是今日的养心汤。"

男孩没有抬头。细白的手指将碎石排成奇怪的图案，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子。阳光照在他睫毛上，像是给琉璃人偶描了金边。

林见微注意到他手腕上缠着的新绷带——昨夜包扎时明明还没有。她伸手想查看，却被躲开了。

"受伤了？"少女放轻声音，从药囊取出玉容膏，"让我看看好吗？"

沉默。只有碎石相碰的轻响。

窗外飞过一只红喙山雀，落在庭前的药圃里。夜铭天的目光追着那只鸟，银色的瞳孔微微扩大。

"喜欢小鸟？"林见微试着换个话题，"跟星灵宗不一样，我们药灵宗后山有很多这样的......"

"不苦吗？"孩童特有的清亮嗓音突然响起，林见微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夜师弟今日竟第一次与她交谈，顺着他的视线，才明白是在问药盏里黑稠的汤药。

"当然苦啦。"她笑起来，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所以备了蜜饯梅子......"

话未说完，夜铭天己经端起药盏，一饮而尽。放下碗时，稚嫩的脸上没有半分波动，仿佛刚才喝的是清水。

林见微张了张嘴，递出去的蜜饯悬在半空。阳光透过窗格，在男孩脸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她忽然发现，这个孩童的眼睛里，有着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寂静。

"你......"少女斟酌着词句，"在秘境里害怕过吗？"

碎石排列的动作顿了顿。夜铭天抬起脸，阳光在他眼中碎成银色的光点。

摇头

林见微呼吸一滞。这个问题太过异常，却又被孩童纯真的嗓音问得理所当然。

"夜师弟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银针囊，"就像我喜欢药理一样"

夜铭天抬头看了看天空。再次摇头

“那夜师弟有想做的事情吗”林见微再次问道

“有”夜铭天答道

这时庭院里传来弟子的笑闹声。林见微望向窗外，几个年纪相仿的弟子正在采摘金盏花。再回头时，发现夜铭天在看她发间的银铃。

"喜欢这个？"她取下铃铛，晃出清脆的声响，"送你玩好不好？"

男孩摇头。但当她重新别好发饰时，那双银眸确实跟着铃铛移动了一瞬。

"夜师弟平时喜欢做什么？"

没有回答。

"爱吃什么点心？"

沉默。

"要不要去星灵宗的药圃看灵草，星灵宗的地势得天独厚，有些药草只有星灵宗才有呢"

沉默

"夜师弟的家乡在哪？"

沉默

夜铭天收起碎石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星灵宗因为需要观星，宗门立址在非常高的山峰。此时己经是傍晚时分，正是夕阳落下的时候。林见微看到夜铭天出了门，也跟了出去。

“星灵宗的夕阳真是美丽呢，这是药灵宗看不到的风景”林见微羡慕的叹道

夜铭天站在悬崖边沿，银发被晚风撩起几缕碎发。林见微下意识往前一步，却在距离他三尺处停住了脚步

"夜师弟在看什么？"她忍不住问。

夜铭天抬起手，指向天际。林见微眯起眼睛，看见一只孤雁正穿过云层，朝着落日飞去。

"那是......"

"会死。"夜铭天突然说。

林见微一愣："什么？"

"它飞不到目的地了。"男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林见微此时才看清这只大雁的翅膀己经受伤了，在空中摇摇欲坠、

"等等！"她急忙解下腰间的药囊，指尖捻起三根银针，星力在针尖凝聚成淡淡的青光。然而大雁飞得太高太远，任凭她如何催动灵力，治疗的光芒始终无法触及那抹孤独的身影。

银针在她指尖微微颤动，最终无力地垂下。在二人沉默的注视下，那只受伤的孤雁终于支撑不住，像一片枯叶般坠入远处的山涧，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

"不必悲伤，只是回归星球而己。"夜铭天的声音忽然在身侧响起，银色的眸子映着最后一缕天光

林见微闻言微微一怔，手中的银针不自觉地收紧。山风掠过，带来远处松涛的呜咽，仿佛在为那消逝的生命低吟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