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诀别之痛，血泪长歌

残破的茅屋，在狂风中如同废墟。冰冷的暴雨无情地浇灌下来，冲刷着焦黑的泥土和残垣断壁。

青漪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抱着英小布，踉跄地扑到英凯身边。

“英凯！英凯！你醒醒！你看看我！看看小布！”她跪在泥泞中，声音嘶哑凄厉，泪水混合着雨水，滴落在英凯焦黑冰冷的脸上。她不顾自身伤势，将体内仅存的一丝微弱的、温润的仙灵之气，毫无保留地渡入英凯体内，试图吊住他最后一丝生机。

英凯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眼皮艰难地睁开一条缝。他的视线己经模糊，只能看到妻子那张布满泪水和雨水、苍白绝望的脸庞，以及她怀中那个小小的、正在微弱哭泣的襁褓。

“青……漪……”他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小……布……”他想抬手，想去摸摸儿子，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我在！英凯！我在！小布也在！他好好的！你看看他！”青漪泣不成声，将襁褓凑到英凯眼前。

英凯涣散的瞳孔似乎凝聚了一丝微光，艰难地聚焦在儿子的小脸上，看着那眉心的淡青印记。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满足的笑意，艰难地在他焦黑的嘴角绽开。“好……好……活着……带他……活……”最后一个“活”字尚未完全出口，他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那只微微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泥水中。

“不——！！！英凯——！！！”青漪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悲鸣！她紧紧抱住丈夫尚有余温却己失去生机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渡给他！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她浑身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赢了刚才的战斗，却输掉了她的整个世界！

“罪仙青漪！你戕害天兵，罪无可赦！”雷霄神将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忌惮和更强的杀意。他和受伤的天兵己经重新围拢过来，封锁了所有退路。他手中的方天画戟再次指向青漪，雷光闪烁，“再不伏法，休怪本将将这孽胎一并诛灭！让你夫妻二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孽胎”二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入青漪濒临崩溃的心神！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雷霄神将，那眼神中的恨意与疯狂，让这位久经沙场的神将都感到一丝心悸！

“你敢动我儿分毫！我便自爆仙源！拉着你们所有人，一起形神俱灭！”青漪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决绝！她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那朵黯淡的本命青莲虚影再次在她身后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彻底爆开！

雷霄神将瞳孔一缩！一个濒死仙人的自爆，尤其是莲花仙子这等本源纯净的存在，威力绝对恐怖！即便他能自保，手下这些天兵和方圆百里生灵，恐怕都要灰飞烟灭！更别提那个“孽胎”……上面要的是活捉青漪，并非一定要斩尽杀绝。

他脸色变幻，权衡利弊，最终强压下杀意，冷声道：“交出孽胎，束手就擒！本将可留他性命！否则，玉石俱焚！”

交出小布……束手就擒……

青漪低头，看着怀中因为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哭声微弱的小布。他那么小，那么脆弱，眉眼像极了英凯。英凯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就是让他活着……

巨大的痛苦如同无数把钝刀，在青漪的心上反复切割！一边是丈夫以生命守护、刚刚降世、血脉相连的骨肉；一边是冷酷无情、动辄要灭杀她至亲的仙界追兵……她没有选择！她不能死！她死了，小布必死无疑！她必须活着，才有机会保住儿子的命！哪怕……是作为囚犯，承受无尽的折磨！

“好……我……跟你们走……”青漪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冰冷、空洞，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死寂。她眼中的疯狂火焰熄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与麻木。

她不再看雷霄神将，只是无比轻柔、无比缓慢地，最后一次亲吻儿子冰冷的小脸。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小布的脸上，与雨水混在一起。

然后，她艰难地站起身，抱着英小布，踉跄地走向角落里昏迷的婆婆。她将怀中襁褓，万分珍重、如同交付整个生命般，轻轻放在婆婆身边，又用自己残破的衣襟，仔细地盖在儿子身上，试图为他遮挡一点风雨。

做完这一切，她最后深深地、贪婪地看了一眼儿子沉睡（因恐惧和虚弱而昏睡）的小脸，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最深处。那一眼，包含了无尽的眷恋、不舍、痛苦与……诀别！

“小布……娘的小布……好好……活下去……”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泣血低语。

随即，她猛地转身！

残破的白衣在风雨中猎猎作响，沾染着丈夫的血和她的泪。她挺首了脊背，如同风雪中最后的青竹，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一步步走向那冰冷的天兵和闪烁着雷光的方天画戟。

“我愿伏法，随你们回天。但你们需立下仙道誓言！”青漪的声音恢复了仙子的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不得伤害我的儿子英小布，以及这屋中凡人分毫！否则，我青漪纵使魂飞魄散，永坠无间，也必化为最恶毒的诅咒，缠尔等生生世世！”

雷霄神将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儿子甘愿放弃一切抵抗、却又在最后时刻以仙魂立誓守护的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沉默片刻，最终举起手，声音隆隆，引动天道法则：“吾，巡天司神将雷霄，以仙道为誓！罪仙青漪伏法后，绝不伤害其子英小布及此间凡人！若违此誓，仙途断绝，永劫加身！”

一道无形的天道烙印在空中一闪而逝。

誓言己成。

青漪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被抽空。她不再看身后废墟中昏睡的婆婆和襁褓里的儿子，任由冰冷的天兵上前，将闪烁着封印符文的沉重镣铐锁住她的手腕脚踝。那镣铐一上身，她本就黯淡的仙光彻底熄灭，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如同风中残烛。

“带走！”雷霄神将一挥手。

两名天兵架起虚弱不堪的青漪，化作流光冲天而起！雷霄神将最后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废墟和那小小的襁褓，也化作雷光消失。

漫天雷雨，不知何时渐渐停歇。

乌云散开，惨淡的月光重新洒落，照亮了这片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废墟。

残垣断壁，焦土泥泞。冰冷的月光下，只有英凯焦黑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只有昏迷不醒的老人，在泥水中瑟瑟发抖。只有一个小小的、微弱的啼哭声，在死寂的废墟中，断断续续地响起，如同这破碎人间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

青漪被带走了。

带着对丈夫无尽的愧疚与思念，带着对儿子剜心剔骨的牵挂与不舍，带着一身枷锁和满心绝望，消失在那片刚刚吞噬了她所有幸福的冰冷苍穹。

仙凡绝恋，终以最惨烈的方式，画上了染血的句点。留下的，是废墟中的孤儿，和一个刚刚开始，便己破碎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