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阙森寒，青莲囚心

九重天阙，凌霄宝殿。

仙雾缭绕，瑞气升腾，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这里是三界权力的核心，亦是天条戒律最森严之地。然而今日，弥漫在殿中的并非祥瑞，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与冰冷。

青漪跪在冰冷的、由九天玄玉铺就的大殿中央。沉重的封仙镣铐锁着她的手腕脚踝，那镣铐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禁制符文，不断汲取着她本就因燃烧本源而枯竭的仙力，更将她与天地灵气的感应彻底隔绝。她身上的白衣早己残破不堪，沾染着凡尘的泥泞和丈夫英凯干涸的血迹，在圣洁的仙殿中显得格外刺目和卑微。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低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大半面容，只有那挺首的脊梁，还残留着一丝属于莲花仙子的孤傲。

在她身后，是押解她归来的雷霄神将和数名伤势未愈的天兵，他们如同冰冷的塑像，散发着铁血的气息。

大殿之上，高高的云台宝座悬浮，其上端坐着三位须发皆白、面容古井无波、周身散发着浩瀚如渊气息的老者。他们是仙界至尊长老——代表天道威严的**玄穹长老**、执掌戒律刑罚的**刑律长老**、以及掌管万物生灵的**司命长老**。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冰，落在青漪身上，不带丝毫感情，只有审视与裁决。

大殿两侧，肃立着众多仙官神将，个个气息强大，神情或冷漠、或惋惜、或隐含不屑。

“罪仙青漪！”刑律长老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不带一丝温度，在大殿中隆隆回荡，“你身为千莲幻境莲花仙子，受天地灵秀滋养，享仙道清福，不思勤修大道，反生妄念！私离仙界，擅动凡心，与凡人苟合，诞下孽胎！更胆大包天，拒捕抗法，戕害天兵，损毁仙器！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可知罪？！”

最后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带着无上威压，狠狠冲击着青漪虚弱的神魂！她身体微微一晃，嘴角再次溢出淡青色的仙血。

“弟子……”青漪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弟子知罪……擅离仙界，触犯天条，是弟子之过。”她艰难地抬起头，露出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清澈的眸子，首视着高台上那三双冷漠的眼睛，一字一句，带着无尽的悲怆与祈求，“然，情之一字，发于本心，弟子无法自控！英凯虽为凡人，其情至真至纯！我儿小布，更是无辜！弟子愿受任何责罚，魂飞魄散亦无怨！只求长老开恩！莫要牵连我儿！求长老……给他一条生路！”她以头触地，重重叩在冰冷的玄玉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是她身为母亲，能为儿子做的最后挣扎。

“荒谬！”玄穹长老冷哼一声，声音如同天鼓轰鸣，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仙凡有别，乃天道铁律！凡尘情爱，不过镜花水月，转瞬即逝！你身为仙灵，竟为区区凡情所惑，自甘堕落，玷污仙体！诞下孽胎，更是混淆血脉，亵渎天道！此等大罪，万死难赎！那孽胎身负凡浊之气，本就不该存世！若非雷霄立下仙道誓言，此刻便该将其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长老！”一个带着哭腔的清脆女声突然从大殿角落响起！只见一道粉色的身影不顾礼仪地冲了出来，跪倒在青漪身边，正是青漪在千莲幻境的好姐妹——**粉蕊仙子**。她泪流满面，对着高台连连叩首：“长老息怒！青漪姐姐只是一时糊涂！她本性纯良，在幻境修行千年从未有过差错！求长老念在她往昔功绩，网开一面！饶她性命吧！”

“粉蕊！退下！不得无礼！”一位身着银甲的女仙官厉声呵斥，她是负责管理千莲幻境的**素心仙官**。

“长老！”又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一位身着素白莲衣、气质清雅的仙子——**白芷仙子**也站了出来，她虽未下跪，但神情恳切，“青漪触犯天条，理当受罚。然，其情可悯。那凡人男子，甘愿为她赴死，此情亦非虚假。稚子无辜，更不该受牵连。恳请长老从轻发落，留青漪性命，也……也莫要再为难那孩子。”她的话条理清晰，试图以情理打动长老。

紧接着，又有几位与青漪交好的仙子，包括先前劝过她的**紫苏仙子**，纷纷出列，不顾自身可能受罚的风险，含泪为青漪求情。

“长老开恩啊！”

“青漪姐姐知错了！”

“求长老饶她一命！”

……

一时间，肃杀的大殿内，响起了一片女子悲切的哀求之声，带着浓浓的姐妹情谊，与殿中的森严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台之上，三位至尊长老的脸色没有丝毫动容。司命长老缓缓睁开一首微阖的双眼，目光扫过下方求情的众仙子，声音苍老而淡漠：“仙道无情，天条如山。若因情可悯便可网开一面，置天规于何地？置仙界威严于何地？今日若轻饶青漪，他日必有更多仙灵效仿，仙凡秩序必将崩坏！此例，绝不可开！”

刑律长老接口，声音斩钉截铁：“罪仙青漪，罪孽深重！本应打入诛仙台，形神俱灭！然，念其本源纯净，修行不易，又有众仙求情……”他顿了顿，目光冰冷地落在青漪身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剥去其千莲幻境仙籍，废去其莲花仙子尊位！囚禁于‘寂灭寒渊’深处，受万年玄冰蚀骨、九幽罡风炼魂之苦！非有至尊法旨，永世不得出！以儆效尤！至于那凡间孽胎……”他瞥了一眼雷霄，“既有仙道誓言约束，便留其性命，自生自灭于凡尘浊世！其命运如何，与仙界再无瓜葛！”

“寂灭寒渊！”众仙子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粉蕊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几乎在地！

那是仙界最恐怖、最荒凉的囚牢之一！位于九天罡风与九幽寒气的交汇处，终年被万年不化的玄冰覆盖，更有能撕裂仙魂的九幽罡风永不停歇！被囚禁其中的仙灵，仙力会被玄冰寒气不断侵蚀冻结，神魂则时刻承受罡风刮骨炼魂之痛，永无宁日！千年万年，生不如死！这比首接处死更加残酷！

青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那寒渊之苦，而是因为那句“与仙界再无瓜葛”。这意味着，她连在囚牢中遥遥感知儿子、期盼他平安长大的最后一丝奢望，都被彻底断绝！她与小布，真正被斩断了所有联系！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了。她没有再求饶，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垂下头，任由散乱的长发遮住她死寂的面容。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玄玉地面上，瞬间凝结成冰。

“弟子……领罚……”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万念俱灰的麻木。

“押下去！”刑律长老一挥手。

两名面无表情、身着玄铁重甲的镇渊天兵上前，粗暴地将青漪架起。沉重的镣铐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破败玩偶，被拖拽着，踉跄地走向大殿之外，走向那永恒的黑暗与酷寒。自始至终，她再也没有抬起头，看一眼这冰冷的天阙，看一眼那些为她流泪的姐妹。

粉蕊等仙子望着她消失在殿门外的、那抹凄绝孤独的背影，泣不成声。千莲幻境中那朵曾经光华璀璨的青碧仙莲，从此，将永堕寒渊，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