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新雨后·缘由

第六十章 新雨后·缘由

就如乔染秋所说的那样，康鹭言在叙述的时候省略了一个关键的人物——

他的姑母，康意珍。

康意珍是康老爷最小的女儿，长兄和父母出事时，康意珍尚且只有十五岁，因着那时康家的药材生意还有蒸蒸日上的势头，是以就在几个月前，她本被说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要嫁给城中字画铺子肖家的小儿子。

康老爷素来喜欢笔墨丹青，是以康家和肖家是早便相识的故交，而那肖家的幼子更是生得玉树临风相貌堂堂，与康意珍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二人情投意合，登对得紧。

亲事定下后本要筹备七八个月，奈何就在这筹备期间，康意珍的长兄康意诚却战死在了沙场，紧接着父母也一病不起、继而仙逝了。

康家面临如此动荡，亲事自然只能暂缓，所幸肖家倒也并未鄙弃，帮扶着康意恒偿还欠款不说，还表示可以等康意珍守孝过后再成礼。

时间来到天许二年时，康家的债主已经只剩下了两位，而再过几个月，康意珍孝期一过，她便也可以嫁人了。

无奈天有不测风云，某一日康意恒邀请冯亘去往卧岚山庄做客，想请求他再宽限些许时日，让康家有更多时间筹措还款，没想到其间意外同康意珍打了个照面后，冯亘竟自称对康意珍一见钟情。

彼时冯亘的妻子刚病逝不久，冯亘便称想求娶康意珍以续弦，而如果康意恒同意，冯家和康家自然是一家人，那么债务便可直接免去了。

冯亘给出的条件让人十分心动，但康意恒是个有良知的，他知道肖家待康家不薄，也知道妹妹与肖家幼子互相倾心、断不可能愿意嫁给一个大她十余岁的男人，是以当时便婉拒了冯亘。

哪知冯亘竟纠缠上了。

他时常设宴邀请康意恒前往，抑或者邀他一同出游，也时常会亲自登门卧岚山庄拜访，其间或威逼或利诱，都在要求娶康意珍过门。

而在最后，二人也确实爆发了冲突，也就是那一次，冯亘离开后不久，康鹭言便在会客厅中看到了被挂在梁下的康意恒。

官府说康意恒是自缢而亡，无论康意珍和二嫂嫂袁瑾初如何请求彻查，都没有用。

康意恒一死，康家上上下下自然都乱了套，康意珍的长嫂立刻带着儿女就回了娘家，又迅速改嫁；袁瑾初本在努力维持康家的生意，然而却是举步维艰、入不敷出，就连家中下人们，都似乎颇有些怨言。

偏生就在这时，康家的另一位债主竟突然要求康家速速还债，如若不然，就要袁瑾初用卧岚山庄作抵押。

这时候冯亘倒是又站了出来。

他借口看袁瑾初可怜，又说自己催债导致康意恒自缢、实在过意不去，再次提出了想要求娶康意珍，还提出想要买下卧岚山庄，这一次他不但会免去康家的债务，还会给足聘礼，聘礼不仅足以偿还康家其他的欠款，还能让康意恒风风光光下葬，而袁瑾初在孝期过去前，她都可以继续住在卧岚山庄，等孝期过去，他也会帮她另寻良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冯亘这是趁人之危，甚至就连另一位债主的逼债，恐怕都和他脱不开干系。

但康家如此境地，袁瑾初已是有些难以支撑，康意珍也是个明事理的，最终她自己做出了决定——

康家已近分崩离析，她愿意嫁给冯亘，让康家还清欠款，也让二嫂嫂未来能够另寻良人。

事情定下后，冯亘自然是高兴极了，甚至都不愿等康意珍再为仲兄守孝，直接将婚期定在了三个月内。

婚礼的当天，袁瑾初吊死在了卧岚山庄的正厅之中。

袁瑾初一死，康家便算彻底散了。

康意珍已是冯亘的妻子，可她彼时也只有十八岁，最后她只能大着胆子请求冯亘，停灵七日后，帮她将二嫂嫂也下葬，就葬在仲兄旁侧，至于嫂嫂的两个孩子，无依无靠的，希望冯亘能将他们接到冯府来抚养。

那时卧岚山庄已完全是冯亘的囊中之物，将尸体就那般放着，冯亘自然也不愿意，是以康意珍的第一个请求，冯亘是答应了下来。

可他却并未应下第二个。

他让洪管家派人去寻了康意恒的儿子康鹭言，要求他带着妹妹，去西菱村投奔他那已改嫁的伯母。

而怪事，便是袁瑾初下葬的那日发生的。

彼时有人要去将袁瑾初的棺椁自正厅中运出、前往埋葬，哪知刚一入正厅，却看到本应在棺椁里的尸体，竟再度挂在了房梁之下。

那时尸体已经腐烂，颜色怪异，膨大，还散发出恶臭的气味，爬满了蛆虫。

便是抬棺人也叫这一幕吓了个半死，最后他们落荒而逃，还纷纷言说卧岚山庄这是闹了鬼，袁瑾初恐是心有怨气，不愿入土为安。

冯亘是个做生意的，相信各类风水学说，有了如此传言，他立刻便请了交好的风水先生前来查看，想弄明白卧岚山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袁瑾初的怨魂是否真未散去，因此袁瑾初下葬一事，便也搁置了。

反而是康意珍，倒是觉得并不害怕，她心中想着的是，二嫂嫂便是再怨，怨的也不是她，若是能再见嫂嫂一面，反而更好。

是以趁着一次冯亘去往棠安州谈生意，有近两月都不在府中，康意珍悄悄回了一趟卧岚山庄，不想却碰上了康鹭言。

彼时康意珍一直以为康鹭言兄妹二人已经去往了西菱村，一问才知，二人根本没有被收留，便干脆回到了这里，也是康鹭言想尽了办法，将袁瑾初的尸体从棺材里挪了出来，挂上房梁装神弄鬼，才把人都赶出了山庄。

而康鹭言想做的，自然是复仇。

康意珍胆子小，她从未想过要杀死冯亘，只觉得冯亘即便该死，也应由官府惩处，且康鹭言小小年纪，又能如何去杀冯亘呢？

康鹭言倒也未想过需要康意珍协助他雪恨，只提出请求，希望康意珍不要将真相告知冯亘，可以的话，给他们提供些物什，方便兄妹两人能在这山庄之中继续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