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护花的错觉

水晶吊灯的光斑在大理石地面碎成星子，李晓攥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发白。陈家的家族聚会正进行到高潮，姑婆突然用银质餐叉敲了敲瓷盘，尖细的嗓音穿透笑语："听说晓儿最近在学苏晚弹钢琴？我倒想听听，当年苏晚最拿手的《月光》弹得如何了。"

空气瞬间凝固。李晓想起培训时，礼仪老师逼她对着节拍器练习指法，说苏晚触键时手腕要呈完美的弧线。此刻她望着远处的三角钢琴，琴盖边缘还留着苏晚生前贴的向日葵贴纸。"我不太会。"她往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到雕花沙发的扶手。

"她最近忙花店的事，手生了。"陈廷洲突然上前，银镯轻叩桌面，挡在她身前。他的西装袖口蹭过她的手背，带来微凉的触感，"姑婆要是想听，我让老园丁把苏晚的琴谱找出来。"

姑婆的脸色沉了沉，鎏金烟嘴在指间晃了晃："廷洲啊，不是我说你，这替身终究是替身......"话没说完，陈廷洲猛地将文件夹摔在桌上，合同纸页纷飞，恰好盖住姑婆面前的甜点盘。"在陈家，她就是晚晚。"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谁再提替身二字，就别怪我不念亲情。"

李晓的心跳漏了半拍。陈廷洲的手指还停在她的手腕上方，仿佛下一秒就会握住。她想起之前家族聚会上，他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那时她以为是偶然，此刻却在他眼底看到不容置疑的强硬。珍珠链滑过锁骨，链尾"LX"的刻痕突然发烫。

"够了。"祖母的轮椅在这时碾过地毯，红宝石戒指敲着扶手，"廷洲，带晓儿去花园透透气。"她的目光扫过李晓攥皱的裙摆，像在审视件需要熨烫的衣物。

夜风裹着白玫瑰的香气袭来时，李晓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发抖。陈廷洲靠在雕花铁门上，银镯反射着廊灯的光，在他下颌划出冷冽的弧线。"别把姑婆的话放在心上。"他递来块手帕，上面绣着苏晚名字的缩写，"在我这里，你是谁不重要。"

这话像盆冷水浇灭了刚燃起的悸动。李晓接过手帕时，指尖触到绣线里夹着的干花——是苏晚最爱的白玫瑰。她突然想起曾收到的珠宝项链，内侧也刻着"SW"。原来他的维护，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禁锢。

"我父亲的信里，"她故意扯开话题，望着远处修剪整齐的花墙，"说光启的配方藏在向日葵里。"这话是试探，却看见陈廷洲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触到了隐秘的开关。

"老园丁今早挖到这个。"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金属盒，表面刻着残缺的向日葵图案。盒子打开时，掉出半张烧焦的实验记录，父亲的笔迹写着："废料与晓光花粉反应生成..."字迹到这里被烧毁，露出底下苏晚的批注："廷洲，保护好李晓。"

李晓的呼吸停滞了。原来苏晚早就知道她的存在，甚至在遗嘱里留下嘱托。陈廷洲的手指覆在烧焦的纸页上，银镯的冰凉透过纸背传来："我父亲和苏晚当年发现，陈明远用废料污染青禾镇，想公布时却..."他没说下去，只是望着她的眼睛，"所以我不能让你出事。"

这话太过温柔，像羽毛搔过心尖。李晓想起雨夜他送药时指尖的温度，病榻前他无意识握住她的手。那些瞬间此刻交织成网，让她几乎要相信，他眼中的关切是真的。

"回屋吧，祖母该找你了。"陈廷洲突然转身，银镯在铁门把手上撞出脆响。他的背影挺得笔首，像尊没有温度的雕像，和刚才在宴会上强硬维护她的模样判若两人。

客厅里传来留声机的乐声，是苏晚最爱的《月光》。李晓走到楼梯口时，听见姑婆在和祖母低语："廷洲是不是糊涂了？把替身护得比亲孙女还紧..."祖母的声音透过门缝飘出："他是在用苏晚的方式，守着个念想罢了。"

念想。这两个字像针，刺破了所有错觉。李晓摸出陈廷洲给的金属盒，盒底刻着行极小的字："给晚晚的十八岁礼物"。原来他保护的，从来不是李晓，而是那个被他投射在她身上的影子。

深夜的雨突然落下，敲打着卧室的窗玻璃。李晓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的脸，突然发现眉眼间真的有了苏晚的影子。这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涌，抓起桌上的相框砸向镜子。玻璃碎裂的声响里，露出相框背面陈廷洲的字迹："有她七分像，就够了。"

这话是培训时他对助理说的。当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此刻却在碎玻璃里看见真相——他的维护，他的温柔，全是计算好的表演。就像这栋老宅里的每一件摆设，精准得没有丝毫偏差。

凌晨三点，李晓被敲门声惊醒。陈廷洲站在门外，西装湿透，银镯上沾着泥点。"福利院的老槐树又被人破坏了。"他的声音沙哑，手里攥着截带血的树枝，"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雨幕中，两人站在老槐树的残桩前。陈廷洲用银镯撬开树洞深处的暗格，里面掉出个防水袋，装着父亲的日记。最后一页贴着张合影，父亲和苏晚站在向日葵田里，中间空着个位置，像是特意为谁留的。

"你父亲失踪前，"陈廷洲的手指划过照片上父亲的笑脸，"让我无论如何保护好你。"他的头发滴着水，落在李晓的手背上，"苏晚去世前也说，如果你出现，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是枚向日葵造型的钥匙扣，和苏晚车祸现场找到的那半枚拼在一起，恰好组成完整的花盘。李晓握着钥匙扣，突然想起咖啡杯的苦涩，原来所有的线索早有伏笔，只是她沉溺在陈廷洲编织的错觉里，不愿醒来。

雨停时，天边泛起鱼肚白。陈廷洲脱下西装披在她肩上，银镯的冰凉透过衣料传来。"回老宅吧，"他望着东方的微光，"祖母说，天亮后要开家族会议。"

李晓望着他的侧脸，银镯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她知道，这场护花的错觉该结束了。就像老槐树下的暗格，藏得住一时的秘密，却藏不住永远的真相。而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影子，而是李晓，一个该为自己而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