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给朕下蛊了

江窈却笑了。那笑很浅，像是湖面上一闪而逝的涟漪，带着点微妙的挑衅，又似乎只是纯粹觉得有趣。

她终于站起身，不是恭顺地小步快走，而是姿态从容地踱步过去，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一个不远不近，既不显得谄媚亲昵，也维持了基本礼仪的距离。“嫔妾可不敢，”她语调轻快，毫无惧怕。

“只是想着，宫里的猫儿若想亲近主人，通常是自个儿跳上膝盖的。若主人招手便急急奔过去，倒显得不够矜贵了。”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祁楚泽脖子上被衣领半掩的咬痕。

祁楚泽知道他在看，所以有意无意的将痕迹露出来，江窈瞪她一眼。祁楚泽笑出声一把拉过江窈。

这下子所有人都低头迅速离开，没有一点声音。

“你这小嘴里面总能说出些让朕舒心的话，你大伯父那边己经去了圣旨了，可仅此一遭你在旁人眼中可就是一个为了家族荣誉勾引朕的妃子了。”

“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不是圣上教我的？”

祁楚泽摸着她唇的手一顿，“哈哈哈——！很好很好。”目光上下打量一下，“你倒是吃痛快了，朕可没有。”

说着就抱着她往内室去，不带一点犹豫。

江窈几乎是被他半抱着、半掼着放在了铺着锦绣软褥的床榻上。后背陷入一片柔韧丝滑的绵软，龙涎香混合着暖炉残留的暖意，形成了另一种令人窒息的黏稠氛围。

加上淡淡的兰花香，有点格格不入可是又偏偏勾人心魄。“为什么是兰香？”

“圣上不是猜到了。”

“我要你说。”

“我母亲喜欢兰花，父亲为她种了满院子，不同品种的，甚至是比较珍稀的都有。因此我也喜欢兰花。”

“因为向往那样的爱？”祁楚泽杵着手，玩着江窈的一缕头发。

“……不是，”江窈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尘埃里，祁楚泽手中缠绕着她一缕青丝的动作微微一顿，那细微的停顿在静默的内室里清晰可闻。

江窈的目光没有看他，而是越过他宽阔的肩头，投向帐顶虚无缥缈的某处。

殿内浓郁的龙涎香、暖炉残余的暖意都渐渐被一种更为清幽的兰香覆盖，那是她身上独有的，带着一点冷冽的芬芳。

“不是向往那样的爱，”她重复道，语气更淡了些，“我只是……只是想记住那种香气的味道。记得那片院子，记得母亲站在花丛里笑起来的模样。”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我父亲，那时候眼里只看得到母亲，人人都羡慕，而他们的确也是伉俪情深。

身为他们的女儿，我见证了一切，并且他们很爱我，我知道。”

祁楚泽定定地凝视着她。此刻的她褪去了所有的尖刺，像一层薄冰，底下是涌动的深水，却又带着拒人千里的凉意。

她提及父母时的眼神，既非少女怀春的憧憬，亦非感怀伤逝的悲切，而是一种近乎刻骨的平静，像是在确认一件久远而确定的事实。

这与他预想中的答案截然不同。不是对那般情爱本身的向往，而是对存在过的事实的铭记，以及随之而来的……那份气息的烙印。

“就这样？”祁楚泽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探究，打破了那片带着追忆的沉寂。

“就这样。”江窈收回目光，终于看向他。那双眸子重新恢复了清亮，但深处的波澜己悄然隐去，只余下一片近乎淡漠的清晰。

方才那一刻流露出的真实情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漾开几圈涟漪后，迅速沉底，杳无踪迹。

她甚至扯了扯唇角，那笑容短暂地浮现，毫无温度“爱不爱的，听着麻烦死了。能把人记得清楚，把那股子味道留着，便足够了。”

她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极其乏味的小事，甚至带着点嫌弃的意味。

祁楚泽的目光在她脸上巡梭，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荒谬的念头掠过他心头：眼前这女子，像一块被冰雪覆盖的顽石，敲碎了外面的硬壳，露出的却是更坚硬的寒冰。

所谓的“温情”与“向往”，在她这里不过是记忆仓库里一串褪色的标签，带着冰冷的香气。甚至提及“爱”，她还能毫不掩饰地评价一句“麻烦死了”。

这认知让他胸腔里原本升腾的某种掠夺性的怒火，奇异地沉淀了下来，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兴味。

他松开了缠绕在她发间的手指，指尖拂过她光滑细腻的脸颊，触感冰凉。

“麻烦死了……”他玩味地重复着她的话，低沉的笑声在喉间滚动，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江窈，你这颗心，倒是冷得能冻死人。”

他俯身，灼热的气息再次逼近，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唇再次贴上她颈侧的伤口，这一次的动作却不再完全是惩罚性的啃噬，带着一种混合了疼痛与占有、甚至是评估的舔舐与吮吻。

江窈迎合着他，这一次体验要比上次好多了，内室温度开始升高，伴随着细碎的呢喃声，“江窈……”

“圣上……”

“喊我的名字……”

“祁……楚泽！！！”

“嗯，就算你冷心冷情，可也一样要染上我的味道。”

他低沉的话语，混着尚未平息的喘息，如同滚烫的烙印，刻进江窈耳中。

颈侧敏感的肌肤上，属于他的气息、唇舌的触感、甚至那一点残存的痛感，都无比鲜明，与内室愈发升腾的热度一起，不容分说地渗入她冰冷的骨缝。

他捉住她逞凶的手腕，力道不容抗拒，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然后，用他带着薄茧的指腹，缓慢地、不容置疑地过她每一片指骨关节，那粗糙的触感带来阵阵细密的麻痒。

有事半夜的折腾，本该起来伺候祁楚泽沐浴，但是她实在没了力气。反倒是让祁楚泽伺候她。

这绝对是他生平第一次做这等侍奉之事。为一个女人，一个胆大包天、冷心冷情却又偏偏在他怀中绽放出惊人热度的女人。

他扯过新的柔软寝被，替她将的肩头盖好，动作间竟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耐心？亦或是某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欲？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侧身重新躺下，手臂绕过江窈的腰，强横地将那团缩起的温热躯体重新捞回自己怀中。

江窈软绵绵地陷进他坚实的怀抱，没有抗拒，或者说根本没有力气抗拒。

她只模糊地感觉到他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温热的皮肤一下下传来，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和她自己的疲惫不堪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帐内重新陷入一片宁静的黑暗中，只有两人交融的呼吸，一清浅绵长，一沉稳缓慢。

祁楚泽环抱着怀中这具温热又柔软的躯体，鼻尖萦绕着她发间那点倔强的、仿佛能穿透一切热度的冷兰幽香，与他自己身上霸道的龙涎混合，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心神恍惚的气息。

他闭上眼，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因常年警惕而绷紧的神经，正在这反常的、带着点陌生体香的宁静里，一点点松懈下来。

一个念头清晰又荒谬地闯入脑海，伴随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自嘲：

或许她真给朕下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