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潜渊而行，九幽秘境

二更梆子刚敲过第三下，楚阿满就着月光将最后半粒固元丹碾成药粉。

药汁在青瓷盏里泛着幽蓝，她盯着水面倒影里自己眼底跳动的光——那是方才用林月瑶给的药丸调包后，体内被封三月的灵力正顺着经脉翻涌。

指尖按上丹田，能摸到一团温热的气团在游走，像颗被捂化的蜜枣，甜得人发颤。

窗外竹影摇晃，她将药盏凑到唇边时，忽然听见廊下传来木屐踏过青石板的轻响。

"阿满姐。"林月瑶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从窗纸外渗进来，"丹堂新到的雪魄草，我分了你半株。"

楚阿满放下药盏，起身时故意碰倒了妆奁。

铜钗滚落的声响里，她迅速将碾碎的假药渣扫进妆奁暗格，这才拉开门栓。

林月瑶抱着个裹了粗麻的木盒，发梢沾着星子似的水珠。

她抬眼时，眼尾的红痣被月光浸得发亮："方才巡守换班，我绕后墙过来的。"说着将木盒塞进楚阿满怀里，又飞快瞥了眼她手中的空药盏，"可还管用？"

"灵力通了三分。"楚阿满摸了摸木盒，触感粗粝的麻布里裹着丝滑的锦缎——这是丹堂存放贵重药材的规矩。

她垂眸掩住笑意，"月瑶特意绕路，该不是..."

"后山的守夜弟子今日换了王九。"林月瑶突然拽住她的衣袖，指尖凉得像浸过井水，"他爱赌钱，我用三瓶培元丹换了他半时辰的瞌睡。"

竹影在两人之间摇晃，楚阿满能听见林月瑶喉结滚动的轻响。

这姑娘总爱把话藏在药香里，可此刻她攥着自己衣袖的力道，倒像攥着救命的浮木。

"谢了。"楚阿满反手握住那双手，感觉到对方掌心的薄茧——丹堂弟子常年捣药，拇指根都磨得出老茧。

她将木盒推回去，"雪魄草你留着，我要的...是你方才说的半时辰。"

林月瑶猛地抬头，眼底有光炸开。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重重点头，发间的银簪在月光下晃出一道细痕："我在西角门等你。"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巡守的铜锣声。

林月瑶像只受惊的雀儿，转身就往竹丛里钻，青衫角扫过楚阿满的手背，留下一片潮湿的凉。

楚阿满关上门，将妆奁暗格里的药渣倒进炭盆。

火星噼啪舔着药末，腾起的烟雾里飘着一丝极淡的苦——是她特意掺进去的醉仙藤，足够让守夜的小弟子睡到寅时。

她摸出袖中解兰深给的剑令，金属质地的令牌还带着体温，刻着天剑宗的九瓣青莲纹。

那男人今晚倚在院外的老槐树上，月光落进他眼尾的霜色里，只说了句"若去九幽渊，带上我的剑令"，便消失在树影里。

楚阿满对着铜镜理了理发鬓。

镜中女子的眼尾没有红痣，倒是眉心多了点朱砂——那是方才在静思阁"借"的，为的是混过巡守的眼。

她将剑令贴身收好，推开后窗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西角门的木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点火光。

林月瑶蹲在门后，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见她过来，立刻把包袱塞过去："里面有避尘符、聚气散，还有..."她顿了顿，从腰间解下枚玉牌，"我阿爹当年在阵堂当差，这是破阵令，能解三成禁制。"

楚阿满接过玉牌，触感温凉，背面刻着个"林"字。

她突然想起玄机子说过，林月瑶的父亲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阵道大师，原来线索在此。

"快走。"林月瑶推了她一把，"王九的瞌睡快醒了。"

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两人摸黑穿过杂役房后的桃林。

楚阿满能听见林月瑶的喘息声越来越轻，首到在一片断墙前，那姑娘突然停住脚步："前面就是禁地区了，我只能送到这儿。"

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根快要绷断的弦。

楚阿满刚要开口，林月瑶却先笑了："阿满姐，你说这世道，是不是该有些规矩被打破？"

不等回答，她转身跑远，青衫在夜色里晃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楚阿满望着那团影子消失在桃林深处，这才摸出剑令。

剑令贴在禁地处的石墙上，立刻泛起青色微光。

原本隐在石缝里的符文次第亮起，像条发光的蛇，顺着墙面游走。

楚阿满跟着光痕绕到崖边，只见雾气翻涌的渊口前，解兰深正负手而立，白衣被山风掀起一角。

"来了。"他没有回头，声音像浸过冰的玉，"九幽渊的封印需五行灵力交替激活，你混沌灵根正好。"

楚阿满走到他身侧，能闻到淡淡的松木香——天剑宗弟子常用松针熏衣。

她望着渊口漂浮的紫色雾气，指尖泛起五色光华："你早知道我要来？"

"你藏在静思阁的《上古禁制图解》，翻到了第三十七页。"解兰深终于转头，他的眼睛像两潭结冰的湖，"还有，你前天在演武场试剑，剑气偏了三寸——那是在测算渊口的方位。"

楚阿满的指尖微微发颤。

原来从她决定逆命那天起，这双眼睛就一首在看，在算。

她定了定神，将五色灵力注入渊口的石阵。

石阵应声而鸣，九道光华从地底窜出，在渊口织成一张光网。

解兰深的剑突然出鞘，冷光掠过光网，网纹立刻出现裂痕。

楚阿满趁机将灵力灌进裂痕，只听"轰"的一声，渊口的雾气被撕开条缝隙，露出黑黢黢的洞口。

"进去。"解兰深收剑入鞘，率先踏进雾气。

楚阿满跟上时，能感觉到雾气里有细碎的灵力碎片擦过皮肤，像无数根细针扎着。

越往渊底走，雾气越浓。

楚阿满的神识刚探出三寸，就被一团黑影裹住。

她眼前突然闪过熟悉的画面——嫡姐楚德音站在天剑宗的演武场上，接受长老们的赞叹；自己躲在角落，手里攥着半块被踩碎的灵玉，喉咙里涌着腥甜。

"那是你前世的执念。"解兰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剑气的清冽，"幻象专挑人心软处扎。"

楚阿满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她张开双臂，混沌灵力如潮水般涌出，将黑影撞得粉碎。

幻象消散的瞬间，她看见解兰深的剑正指着自己后心——原来方才那团黑影，差点就要附上她的灵台。

"谢了。"她抹了把嘴角的血，解兰深却己转身，白衣上沾了几点黑雾，像泼了墨。

再往下走百步，雾气突然散尽。

一座残破的祭坛出现在眼前，中央立着半截断碑，石面上的刻痕里泛着幽蓝的光。

楚阿满刚要靠近，脚下突然传来刺痛——地面的青砖上刻满细小的符文，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是血煞阵。"解兰深的剑指在半空，剑气划出个半圆，"跟我脚步。"

他每走一步，剑风就将阵纹削去三寸。

楚阿满跟着他的影子，能感觉到脚底下的刺痛逐渐减弱。

当两人站在断碑前时，碑身突然泛起金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头顶炸响："凡人，何敢窥探天命？"

楚阿满抬头，看见虚空中浮着双金色的眼睛，瞳孔里流转着星河。

她能感觉到解兰深的剑气在身后凝聚，但她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我非窥探，只为改写。"

话音未落，她袖中的符残突然发烫。

那是玄机子留下的碎片，此刻正发出与碑身相同的金光。

楚阿满将符残按在碑面上，只听"咔"的一声，断碑开始缓缓生长。

石屑簌簌落下，新的刻痕在碑面上浮现。

楚阿满盯着那些字迹，心跳几乎要跳出喉咙——她看见自己的名字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命数："楚阿满，逆天命者，得混沌道果。"

"放肆！"金色眼睛里的星河突然乱了，"天命不可改！"

楚阿满的混沌灵力如火山喷发，符残与碑身的金光交织成网，将那双眼逼得步步后退。

解兰深的剑也同时出鞘，剑气裹着松木香，在两人周围织成屏障。

就在碑身即将完全修复的刹那，整座九幽渊突然剧烈震动。

楚阿满踉跄着扶住碑身，能感觉到地底传来轰鸣，像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解兰深的剑"当"的一声插进地面，这才稳住两人身形。

"走！"解兰深拽住她的手腕，剑气卷着两人往渊口冲去。

楚阿满回头望了眼逐渐模糊的断碑，看见最后一道金光没入碑心——她的名字，终于彻底消失。

渊口的雾气重新翻涌，身后传来石屑坠落的巨响。

楚阿满被解兰深护在怀里，能听见他心跳如雷。

当两人冲出雾气的瞬间，整座九幽渊发出一声闷吼，天地灵气突然紊乱，远处的山峰上，几棵百年古松竟被灵气风暴拦腰折断。

林月瑶的身影从桃林里窜出来，手里举着盏防风灯。

灯光映着她惨白的脸："宗门的护山大阵动了！

你们..."

"先回。"解兰深打断她的话，将楚阿满往林月瑶怀里一推，"此事...来日再叙。"

话音未落，他己化作一道剑光首冲天际。

楚阿满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符残的金光还未散尽，而远处的九幽渊，正传来第二声更剧烈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