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命格剥离，逆道初成

解兰深的剑气裹着松木香涌来的瞬间，楚阿满的后颈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发颤。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撞在他后背，混着九幽渊地底传来的闷响，像擂了一面破鼓。

"抓紧。"他的声音被风声扯碎，落在她耳边只剩低哑的气音。

楚阿满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松开了攥着他衣襟的手，指尖还残留着天命碑石屑的粗粝。

她慌忙重新扣紧他腰间的剑穗，那穗子是天剑宗特有的云纹银线，此刻正随着御剑术的飞掠在两人身侧划出银弧。

身后的轰鸣突然拔高，楚阿满下意识回头。

黑雾翻涌的渊口正喷出一道金光，像被捅破的星河，那些原本刻着她命数的金纹正随着震动簌簌坠落，在半空碎成星芒。

她忽然想起方才碑身修复时，自己名字消散前最后一笔的弧度——竟与前世她在绣坊学绣并蒂莲时，针脚断开的模样如出一辙。

"别看。"解兰深的手臂在她腰际收紧，剑气陡然拔高。

楚阿满额头撞上他后背的剑鞘，疼得眼眶发酸。

这才注意到他的玄色道袍己被冷汗浸透，肩胛骨处的剑痕（那是三年前为救她挡下魔修偷袭留下的）正随着动作微微起伏。

原来他早就在强撑。

"渊下有东西。"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冷，"方才震动的频率...像有活物在挣脱封印。"

楚阿满的呼吸一滞。

她袖中玄机子留下的符残还在发烫，此刻正抵着她手腕的脉门，跳得和她的心跳同频。

那是她在藏经阁翻了七七西十九天古籍才找到的残卷，说是能破天命碑的锁命术——原来不是虚言。

当两人的影子掠过天剑宗山门时，第一声钟响炸在云间。

"咚——"

这口悬在天柱峰的镇派铜钟，上一次鸣响还是百年前魔修屠门夜。

楚阿满被震得耳底发疼，看见山门前的照妖镜突然爆出血色流光，映得解兰深的剑都泛了红。

"停下！"

喝声从左侧的梧桐林里劈来。

赵无咎带着三名内门弟子拦在前方，他腰间的龟甲法器正泛着青黑，显然刚用了推演之术。

楚阿满认得这龟甲——上月她在演武场赢了楚德音的得意弟子，这老东西就用它算出"庶女乱宗"的卦象。

解兰深的剑"铮"地出鞘。

松纹剑的寒光裹着剑气，在两人身前划出半弧。

楚阿满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自己的手腕传来，像烧红的铁，烫得她几乎要缩回手，却又舍不得。

"赵长老。"解兰深的声音像浸了寒潭水，"她只是想握自己的命。"

"握？"赵无咎的胡子气得发抖，龟甲在掌心捏得咔咔响，"天命碑乃上古神物，岂容凡人置喙？

今日若放她入宗，天谴必至！"

楚阿满望着他涨红的脸，忽然想起方才在渊底，天命碑里那道金色眼睛说"放肆"时的语气——竟和赵无咎如出一辙。

原来所谓"天命"，不过是这些自诩掌控天道的人，拿块破石头当刀使。

"要拦我，先过我这剑。"解兰深往前半步，松纹剑的剑鸣盖过了钟声。

赵无咎的龟甲突然裂了道细纹，他瞳孔骤缩，下意识退了一步。

楚阿满趁机拽了拽解兰深的衣袖："我们走。"她能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是混沌灵根。

方才在碑前，那些金纹碎成的星光竟顺着她的七窍钻了进来，此刻正沿着奇经八脉游走，将原本杂而乱的五行灵力一点点揉成新的脉络。

解兰深的剑气陡然一轻。

两人掠过赵无咎头顶时，楚阿满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好，好得很"，又看见他身边的小弟子正偷偷往她方向看，眼底不是敌意，是...羡慕？

回到竹舍时，月上中天。

林月瑶的灯笼还搁在廊下，灯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映得门框上的"满"字木牌（那是解兰深亲手刻的）忽明忽暗。

楚阿满推开门，混着药香的暖气流出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道袍早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凉飕飕的。

"阿满！"林月瑶从内室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未绣完的帕子，"你可算回来了！

方才主峰传讯说...说天命碑..."

"我知道。"楚阿满反手关上门，指尖触到门闩时，忽然被一阵热流击中。

她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符残正发出淡金色的光，那些细碎的纹路像活了似的，顺着她的手腕往手臂攀爬。

"这是..."林月瑶凑过来，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玄机子的残符。"楚阿满任由金光漫过手肘，能清晰感觉到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它帮我破了天命碑的锁。"

话音未落，符残突然炸开。

林月瑶尖叫着后退，却见那金光没有消散，反而凝形——是个白胡子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腰间挂着串缺了角的铜钱。

"小丫头，干得不错。"玄机子的声音带着股酒气，"不过别得意，你这才撕了半张命纸。"

楚阿满下意识行礼："前辈。"

"叫我老玄就行。"玄机子晃了晃铜钱串，"你体内的混沌灵根稳了？"

楚阿满闭眼感受。

原本像乱麻似的五行灵力，此刻竟顺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轨迹流转——金生丽水，木纳青雷，火炼玄冰，土承厚泽，最后全部汇入丹田那团混沌气里，转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稳了。"她睁开眼，"灵力不再互相排斥，反而...相辅相成？"

"不错。"玄机子捻着胡子笑，"无命之人，自然不受五行生克之限。

不过记住——"他突然严肃起来，铜钱串"当啷"砸在桌上，"无命不是无劫，反而会引动更凶的因果。

那九幽渊下的东西，你今日可是彻底惊醒了它。"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散成金光，只余下一串铜钱落在桌上，泛着暖黄的光。

林月瑶捡起地上的帕子，手还在抖："阿满，你...你真的成了无命之人？"

楚阿满摸着腕间残留的金光，忽然想起前世她咽气前，楚德音站在她床头说的话："庶女就该有庶女的命。"那时她咳着血想，原来命这东西，是顶好的杀人刀。

现在这把刀，终于碎了。

"叩叩叩。"

敲门声惊得林月瑶差点打翻茶盏。

楚阿满打开门，山风卷着松涛灌进来，吹得她额发乱飞。

解兰深立在廊下，玄色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手里提着个食盒，还冒着热气。

"你没吃晚饭。"他递过食盒，目光扫过她腕间的金痕，"灵根可稳？"

"稳了。"楚阿满接过食盒，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你呢？

方才和赵长老..."

"他不敢真动手。"解兰深望着她身后的竹影，"松纹剑的剑意，他扛不住。"

林月瑶突然扯了扯楚阿满的衣袖，指了指桌上的信笺——不知何时，那里多了封用火漆封着的信，火漆印是楚家的玄鸟纹。

楚阿满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撕开信笺，泛黄的纸页上是楚家暗卫特有的飞白体："嫡小姐察觉庶女命格异变，己遣人往天剑宗送'归宗帖'，三日后辰时，务必小心。"

"楚德音？"林月瑶凑过来看，"她不是最恨你抢了她的天剑宗名额？"

楚阿满捏着信笺的手微微发紧。

她想起上月楚德音来宗门时，用淬了毒的银簪刺她，却被解兰深的剑气挡下。

那时楚德音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说："你不过是个偷命的贼。"现在看来，她偷的何止是命，是楚德音眼里"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三日后。"解兰深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霜，"我陪你。"

楚阿满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月光落在他眉骨上，将那道淡疤（是去年她练剑时不小心划的）照得清晰。

她忽然想起在九幽渊底，他说"走"时，眼底的慌乱——原来他也会怕，怕她被天命碾碎，怕自己来不及护她。

"好。"她笑了，将信笺塞进袖中，"三日后，我们一起。"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远处的钟声送来新的讯息。

楚阿满侧耳听了听，那钟声比方才缓了些，却多了几分沉郁。

"是主峰的传讯钟。"解兰深望着天柱峰的方向，"看来天命碑的异象，惊动了大长老。"

楚阿满摸着袖中楚家的信笺，又看了看桌上玄机子留下的铜钱。

混沌灵根在体内静静流转，像一团暖融融的火。

她忽然明白玄机子说的"逆命之路才刚开始"是什么意思——破了天命碑，不过是推开第一扇门，门后还有无数关隘，无数要她亲手斩断的因果。

"阿满？"林月瑶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在想什么？"

楚阿满望着窗外的山影，笑了笑："在想...明日该去藏经阁查查，'苍冥界'试炼的规矩。"

解兰深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叩，松纹剑发出清越的鸣响，像在应和她的话。

夜色渐深，竹舍里的灯火次第熄灭。

唯有天柱峰上，大长老的书房还亮着灯。

他望着案头的天命碑拓本，上面楚阿满的名字处，只留一片空白。

"无命之人..."他喃喃自语，"也罢，这天地，总该容得下...逆命的勇气。"

远处，九幽渊的震动终于平息。

但没有人知道，在那深渊最深处，一道猩红的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