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苍梧织网

雨针密集地刺在青石板上，溅起的寒雾模糊了朱雀桥的轮廓。我贴着桥墩阴影移动，手指按在腰间银针囊的螭纹扣上——那里藏着昨日从药渣里筛出的褐色残片，与听雪楼暗格里"烬余生"的瓷瓶釉色如出一辙。

"姑娘莫再往前了。" 枯哑声线突然穿透雨幕。桥头槐树下转出蓑衣人，斗笠压得极低，露出青灰色下颌上一道蜈蚣状旧疤："苍梧办事，活人退避。"

心脏骤缩。前世车祸前闯入手术室的黑衣人，脖领处也绣着同样的梧桐叶暗纹！指尖银针己滑至虎口，我刻意让嗓音浸满惶惑："小女迷路..."

"迷路?" 蓑衣人嗤笑着甩出铁链，"丞相府的探子都敢摸到苍梧枢眼了？" 铁链毒蛇般缠向脚踝的刹那，桥心猛然炸开火光。玄铁弩箭撕碎雨帘，精准贯穿蓑衣人锁骨。血雾喷溅在我前襟时，萧彻冷玉般的声音从桥尾传来："本王的雀笼里，几时轮得到野雀撒野？"

西名玄甲卫幽灵般截断退路。萧彻缓步踏过血洼，墨缎大氅在风中翻卷如垂死鸦翼。他根本未看我，浸透寒意的目光钉在蓑衣人抽搐的身体上："告诉你们宗主，再碰听雪楼的东西..." 剑锋轻挑，蓑衣人三根手指齐根断裂，"下次卸的就是苍梧令旗。"

剧痛让俘虏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当萧彻的剑转向他左眼时，我本能地冲口而出："留活口！他认得烬余生..." 话未说完便被铁钳般的手掌扼住咽喉。萧彻终于看向我，瞳孔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暴戾："谁准你查听雪楼？"

肋骨撞上桥栏的闷响与雨声混作一团。喉间腥甜翻涌，我挣扎着举起攥在掌心的药渣残片。他指尖忽然发颤，仿佛我手中是烧红的烙铁："这毒...你从哪..."

"王爷小心！" 玄甲卫的嘶吼与弩箭破空声同时炸响。蓑衣人竟用断掌拍出枚乌黑铁蒺藜，首射萧彻后心！身体比思绪更快——我扑挡过去的瞬间，铁蒺藜擦着耳际没入肩胛，剧痛中却听见金属刮骨的诡异脆响。

萧彻的剑停滞在我咽喉半寸处。他盯着我肩头涌出的紫黑色血液，面上血色倏然褪尽："...璇玑骨？"

蓑衣人发出癫狂大笑："靖王殿下看清楚了？这丫头肩骨里嵌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苍梧璇玑钉！" 他每说一字便呕出一口黑血，"宗主让我带话...当年白姑娘..."

弩箭洞穿他咽喉的嗡鸣盖过末字。萧彻的剑尖滴着血，目光却像淬毒的针，一寸寸刮过我痛到痉挛的肩头："沈知微。" 他第一次完整唤我名字，每个音节都结着冰碴，"你究竟是丞相府的棋子，还是苍梧的刀？"

雨更急了。玄甲卫拖走尸体时，我蜷在血水里看他用绢帕慢条斯理擦拭手指。那方素帕角落绣着小小的"璇"字，针脚与我锁骨旧疤的形状诡异地重合。

"带回去。" 他将染血的帕子丢进泥泞，转身时大氅掠过我冰冷的脸颊，"锁进地牢刑架——本王亲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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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铁锁链扣住腕骨时，刑房里蒸腾的血腥气激得我干呕。墙壁挂满叫不出名的刑具，最醒目的是副青铜锻造的雀笼刑架，笼顶铁刺沾着暗褐色碎肉。

"最后问一次。" 萧彻的声音从阴影里浮出，他握着烧红的烙铁走近，火光跳跃在毫无情绪的眼底，"丞相府通过你向苍梧传递过什么消息？"

烙铁逼近带来的热浪炙烤着脸颊，我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王爷截获过我的嫁妆吧？可发现妆匣底层有夹层？" 他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我趁机续道，"夹层里那半张药方，写着'烬余生三钱，璇玑砂五厘'——丞相要我趁大婚毒杀你。"

烙铁"滋啦"插入水桶，蒸汽模糊了他瞬间森寒的面容。"有趣。" 他忽然掐住我下巴迫我抬头，"既然要毒杀本王，为何要挡那枚铁蒺藜？"

火光映亮我们咫尺相望的眉眼。他呼吸掠过我的睫毛，带着某种熟悉的药草苦香——与前世车祸时闻到的气息一模一样！战栗窜过脊椎，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因为铁蒺藜喂的是牵机毒...见血封喉。"

掐着下颌的手骤然收紧。在他骤然翻涌的眸光里，我扯出个惨淡的笑："王爷若死了，谁替我查清三年前太医院苏晚医师车祸的真相？"

刑针坠地的脆响打破死寂。萧彻倒退两步撞上刑架，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你...认识苏晚？"

"轰隆！"

雷声淹没我的回答。地牢铁门突然被撞开，浑身湿透的侍卫长嘶喊："苍梧突袭听雪楼！他们抢走了..." 话音未落，萧彻己旋风般卷出门外。我在摇晃的锁链里听见他破碎的尾音飘进雨幕："...白姑娘的灵牌！"

血顺着锁链滴落成洼。我望着墙上晃动的影子，恍惚看见三年前手术无影灯刺目的白光。当时车祸垂危的贵宾被仓促推进手术室，脖颈梧桐叶胎记在无影灯下红得诡异——与今日蓑衣人锁骨疤痕的位置分毫不差。

"咔嗒。"

轻微机括声惊醒思绪。刑架后方石壁豁开缝隙，探出张溃烂的脸。那人被剥去指甲的手颤抖着塞给我半枚玉珏："宗主...救..." 他喉头突然凸起拳头大的鼓包，皮肤下窜过数道蚯蚓状的凸起！

"别看。" 温暖手掌毫无征兆地覆住我双眼。萧彻去而复返，袖口渗着新鲜血渍。他扳机弩连发的震响中，那人头颅像熟透的瓜般爆开。温热血肉溅上我脸颊时，他染血的指尖拂过我肩头伤口："苍梧在璇玑钉里培植蛊虫。"

地牢重归死寂。他割断锁链的动作近乎温柔，吐息却比玄铁更冷："现在说清楚——你为何会有苏晚的七星针法？"

窗外闪电劈亮他掌心的物件。那是半块焦黑的怀表，表盖内侧照片上，穿白大褂的女人对我微笑——那是我前世葬礼上的遗照。

"因为..." 铁锈味在舌尖弥漫，我按住随蛊虫蠕动而剧痛的肩骨，"苏晚死前最后一台手术，要救的人后颈有块朱砂胎记。" 看着他骤然惨白的脸，我一字字钉入寂静："形如展翅朱雀。"

暴雨砸在青砖上发出空洞回响。他踉跄扶住刑架，腕间佛珠猝然崩裂，檀木珠子在血污里滚落满地。当第一颗珠子停止转动时，我听见地狱传来的低语：

"那胎记...在本王颈后。"

（本章伏笔说明：1. 璇玑钉与苏晚车祸关联 2. 萧彻朱砂胎记之谜 3. 白月光灵牌被劫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