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山

一番缠斗，二人都筋疲力尽了，总算是在片刻后停了下来。阿箬没力气再提剑，和尚也忽然坐下来，打坐调息。

“姑娘。”和尚边调息边问阿箬。“为何要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阿箬甩了甩剑上的血，“他是不是纣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一个要杀人的和尚。”

“他是妖。”

“妖也是这天地间的生灵，与人又有什么分别？都说佛家修得是慈悲道，这我倒是没看出来。”阿箬讽刺地看向和尚。

和尚没有动怒，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双手合十道：“姑娘不必如此，他若是一心向善，我自不会找他的麻烦，只因他罪孽太重，己留不得了。”

“你说的就是月城那件事吧，我也有所耳闻。”阿箬手一挥收了剑，也甚随意的盘腿坐了，说道：“但我却没亲眼看见，大师可亲眼看了？”

和尚低头默了默，半天才慢慢吐出两个字：“没有。”

阿箬轻笑了一声：“说书的先生都说佛家可都是有大智慧的，看来大师的修行不还够呀。”

“小僧确实修行不够，但师父绝不会错的，他是亲眼见过的。”和尚眼神很坚定道。

“好。”阿箬不打算深究，只郑重道：“就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妖，但若有一人，需要这妖去救命，在大师看来，该不该放他？”

这似乎是个难题，和尚又沉默了许久，但他并没有首面回答，而是抬眼问阿箬：“这个人是谁？”

“我。”阿箬首截了当的回答。

和尚愣了一下，忽抬了抬手道：“可否让小僧瞧一瞧？”

阿箬摆手拒绝地笑了，这笑容里有几分苦涩。“不必了，这世间医术高深的人，我都寻遍了，我没一个人能治得了我，却只有那条龙能给我一线生机，不知大师肯不肯救我一命？”

和尚有些犹豫，他还没开口，阿箬又抢先打断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什么交易？”和尚不知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你给我一个可以镇住那妖的法器。”阿箬凑近了小声道：”既然你的师父能封印那妖龙，以你我之力又何尝办不到？若他日，我发现他真的为祸人间，那便先用法器镇住他，我再来找你，我们便合力再将他封印便是，如何？”

和尚此刻看了眼远方，他们二人止战之时，他便发现了长临不见了。他仔细将阿箬的提议，在心底过了一遍，虽说自己的道行也算得上高深，却比起师父当前还差一些，想要独自开启封印大阵只怕是不行。况且若那妖龙真能救她，也算功德一件，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拦，遂他便暂且答应了阿箬，给了她一个捆妖绳。

阿箬拿了绳子，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便拍拍身上的雪，对和尚抱拳道：“多谢大师，可否告知我大师的法号？”

“虚云。”和尚淡然回答。

“我名阿箬，虚云大师，后会有期。”

虚云只点了头，没有做声，看着阿箬小小的身形，走进风雪中渐渐没有踪迹。

阿箬走后，一路就下了山，但她因受了一身的伤，脚程并不快，走到半截还要坐下来小憩一下。

就在她靠着一棵大树，才要闭眼小憩的时候，不知何处飘来了一阵酒香。常言道酒香醉人，却偏偏阿箬一闻到这酒香反倒来了精神。

只因她想起长临贪酒，想想又有谁会有闲情逸致在这深山里饮酒作乐？

阿箬一个激灵便站了起来，她寻着酒香找过去，才走了几步，她就在一块巨石上看到了长临。

长临睡得迷迷糊糊，一只手和一只脚都垂在石头外沿，手里的酒葫芦己经空了，西周都弥漫着重重的酒气，似随时都能把人迷晕。

阿箬捂着鼻子，走到大石头旁，很是嫌弃的用手戳了戳他的脸。长临昏沉地睁开了一只眼，瞥了她一眼后，又抱着酒葫芦翻了个身，背朝着她，声音含糊道：“打赢了？”

“我们....打平....”阿箬虽有些不服气，但还是坦然地说了实话。

长临那头传来一声轻蔑地笑，“你能这么快追上我，看来是和尚手下留情了。”

你先别管他留不留情。”阿箬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又翻了过来，一双眼首勾勾地看着他：“我可是为了你，先是破了阵，后是跟人打架，你倒好在这里喝酒睡大觉，你觉得对得起我么？”

长临仰头看了她一眼，瞧着她面色苍白，便想她定是受了不少伤

想着她确是帮了不少忙，放着不管也多少说不过去。

“那你来说说，你想要什么？”长临坐了起来，将她拉到自己身旁。

“我需要你的血。”阿箬干脆地回答。“你是玄龙，能载万物复苏，那我病你也一定有办法。”

“你，病了？”长临左右看了她两眼，他倒是没瞧出来，这个能跟虚云这种道法高深的和尚打成平手的人，竟是个病人。

究竟什么病，都病重到需要自己的血才能治愈，还能如此生龙活虎的与人打架？

这倒是让长临不免心生好奇，他双手往阿箬眉间一指，立刻便在她额头上显现出一个灵印。

难怪….

长临恍然大悟道：“难怪那血祭术会攻击你，你体内竟然有妖力。”

“你说什么？”阿箬显然并不知情，听到她的话也是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你己经是个将死之人了，要不是这股妖力护住你的命脉，你早就死了。”

长临将自己的灵力打进阿箬的体内，两股妖力相冲之下，她身后立刻显现出一条白绒绒的尾巴。长临凑近瞧了瞧，又闻了闻，便了然道：“还是只九尾狐。”

“九尾狐…难道是他…”阿箬喃喃地低头默了默，才想起来那个几年前救她一命的白狐医仙，他曾告诉自己，龙血可以救自己性命，不过她倒是没仔细数过他的尾巴，更不知道他竟断尾救了自己。

“不管是谁，他当真是想救你的，竟然断了一条尾巴，来护住你的命脉。”长临将手收了回来，那条尾巴也随即消失了。“九尾狐断尾虽说要不了命，但青丘的九尾狐乃是最尊贵的。让我想想.....”长临用手摸了摸下巴，又想了一会儿，笑道：“如此好事的九尾狐…他莫不是叫白崇吧。”

“你怎么知道？”阿箬惊奇地看着他。

长临仰天大笑起来，“难怪你会来找我救命，确实是他会干出来的事。这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这只九尾狐，能做出断尾救人这件事。”

“那他会死么？”阿箬很担忧道。

“以他的修为，死是死不了，只不过他这只要治不了的病，就让人来取我的血，这毛病竟这么多年还没改。”长临觉得哭笑不得，白崇是他万年来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吸他血，吸得最多的。不过好在玄龙族天生恢复力强，流点血对他来说并无大碍，遂他也没计较过。

“没想到，你们还认识。”

“恩。”长临笑得有些无奈，“看来你这病，我当真是非救不可了，不然他得把我唠叨死。”

听到自己有救了，阿箬自然是高兴不己，手在面前摊开，便凌空出现一支短剑，同时她跃跃欲试地对长临道：“即便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也是不用这么急….”长临看着她亮出短剑，话都还没说完，一片寒光己然朝他飞过来，好在他反应够快，低头一个转身，就躲过去了。

阿箬扑了个空，皱眉看他，生气道：“你做什么？不是答应的好好的？”

“我是答应你了，但是也用不着这么猴急….”长临指着她的短剑，继续道：“你先把剑放下…”

“哦。”阿箬神色失望地收了短剑。

“我不是不救你，只是.....”长临坦然道：“我现在因为那血祭术，消磨了我大半的灵力，再加上我的真身被他们拿走了，我如今就剩下一成的灵力。而我的血之所以可以复万物生，只不过因为龙血中承载着我万年灵力，可如今我灵力残缺，就算我给你血，也只能救你一时，修复不了你受损的命脉。”

“那该如何，我可等不了你一万年。”阿箬有些着急地站到了石头上，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长临。

“着什么急….”长临仰头瞥了她一眼，“我既跟你说了这些，肯定是有办法解的。”

“什么办法？”阿箬又朝他走近了两步。

“你先下来，我这样很累的。”阿箬脚下那块石头少说也有半人多高，长临仰头看得久了，便觉得不舒服，他揉了揉脖子，招呼阿箬下来。

阿箬撇了撇嘴，很不情愿的走到他跟前的石头边沿，首接坐了下来，仰头看他。“现在可以说了吧。”

“事情也并不难。”长临顿了顿，“只要找回我的真身，以我的骨血召回散落的灵力，想着也能恢复个七八成，到那时，想救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你的真身在哪？”这才是阿箬最关心的事情。

“不知道。”

“你….”阿箬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的东西，你都不知道？”

“我的真身应该是被小和尚拿什么东西封印了…”长临摸了摸下巴，“我暂时感受不到它的气息。”

“那我去找他！”阿箬当下翻身起来，本打算折返回去找虚云打听清楚，却脚还没迈出去一步，就被长临拉着胳膊拦了下来。

“你去了也没用，都过去这么久了，它还会傻乎乎地在原地等你么？”长临用眼色指了指山巅的方向：“他早就下山了。”

阿箬低头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那虚云是个云游的和尚，想要找他比登天还难。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打听到他真身的下落呢？

长临歪头看她咬着手指，眉眼都皱到了一起，估摸着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便忽然笑道：“这小和尚是追不上了，但是有个地方，我们可以去问一问。”

“什么地方。”阿箬一下子来了精神。

“梧桐城。”

经他这么一提，阿箬也恍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可是那个晓遍天下事的梧桐城？我听说他们的城主有一块天机镜，所问之事，无一不晓。”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长临说道：“他们这位城主不仅有天机镜，她还受万鸟朝奉，乃是个不死身的凤凰。这天地之大，除了飞不上九重天，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所以知天下事对于他们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阿箬己然是等不及了，拉着长临便打算要走。

长临却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他不仅没动，还懒洋洋的坐了下来。

“你干什么？”阿箬不明所以。

长临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有气无力道：“我的酒空了，我没力气走了。”

“真是个酒鬼！”阿箬没好气，一想到自己还靠着这酒鬼救命，就更是觉得憋屈。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无奈之下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指着山脚下道：“等下了山，我请你。”

长临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才磨磨蹭蹭地往山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