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尸两命

到了山脚下阿箬找了个小酒肆，这里本来就少有人来，这酒肆里更是荒凉，只有一个掌柜在埋头算账。

客人都走到了跟前，他也不抬头看一眼，只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一盘黑色的算盘。

“买酒。”

阿箬看他半天没有别的动静，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掌柜闻声似很勉为其难的瞥了他们一眼，却也只有一眼，他就又低头扒拉起算盘，态度依旧敷衍道：“买多少？”

“把它满上。”长临将酒葫芦放到掌柜面前。

掌柜莫约是看着这酒葫芦甚是小巧，看样子也装不了多少，便很不耐烦道：“十两。”

“你抢钱呢？”阿箬猛地一拍桌子，将掌柜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算盘也被震得一颤一颤的。

“想买就掏钱，不买赶紧滚蛋！”掌柜也来了脾气。

“你…”阿箬的手捏紧了拳头，也只是一瞬，她周遭的气泽微微颤动，目光忽然一冷，她这是动怒了。而掌柜还浑然不知自己得罪了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他竟没理会阿箬。

长临在她旁边看着，觉得此时若不出手，只怕这小丫头势必是要把他这店给砸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长临长叹了一口气，他伸手将阿箬拉到身后，还顺手取了她的钱袋，毫不见外地从里面拿出十两递给掌柜。

“说好十两，但你要把我这葫芦满上，一丝都不能少。”

“你疯了，这么点小葫芦，两口就没了，要十两？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阿箬大怒，伸手要抢回自己的钱袋，却又被长临不慌不忙的按住，他歪着头在她耳边道：“放心吧，这买卖只赚不赔。”

这方阿箬还在将信将疑，那掌柜倒是手脚麻利地把钱收了，像是生怕他们反悔，便以后再也找不到这种冤大头了似的。

掌柜在酒架子上找了坛酒，便往那酒壶里装酒，阿箬气呼呼地坐在一处生闷气，长临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掌柜装酒。

没一会儿，这装酒的掌柜越发觉得不对劲，这酒葫芦看着甚小巧玲珑，却活活装了一整坛的酒还没装满，紧接着一坛又一坛，首装到掌柜满头大汗。

阿箬也没想到它这里面另有乾坤，也是一脸吃惊地望了望酒葫芦，又看了眼长临暗自窃喜的脸。顿时肉疼的感觉也顷刻都化没影了，她用手拍了长临。“可真有你的！”

长临故作高深状地摸了摸鼻梁，只笑了笑没做声。

“你这生意我不做了！”掌柜抬手擦汗的空隙，偷觑了眼二人，看到她们得意的笑，便知道自己上当了，忽然愤然停了手，酒坛往桌子上一敲，震得桌子咯吱咯吱乱响。

他还想伸手抢酒葫芦，却不及长临手脚麻利，他双指一勾，酒葫芦飞一般落在他手里。“既然掌柜的不想做，那我们也不强求了……”他侧头朝阿箬使了个眼色。“我们走吧。”

“等等。”掌柜跑到二人面前拦着，并把刚收得十两还给阿箬。“钱还你，你把酒还我！”

阿箬这回反应倒是快，她摆摆手装傻道：“掌柜的说什么呢？这可不是我的钱。”

“你…”掌柜气的脸色涨红，一只手抓着长临的手臂，目光凶狠地仿佛能吃人：“今若不留下酒，谁也别想走…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阿箬己然亮出了银月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刺骨的寒意首逼肺腑。“你敢动他，我就把你的爪子剁了！”

掌柜的没想到自己威胁不成，反倒被威胁，一时吓得魂不附体，只一溜烟跑到桌子底下打着哆嗦道：“饶命…饶命……我我我…不要了。”

看他这般，阿箬懒得理他，手指一动收了银月剑。

“可真有你的。”长临笑着将那句话送还给阿箬。

两人从小酒肆出来后，一路向南。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梧桐城，这是个万树花开的好地方，且是天地间人妖混杂最多的一座城池，因为他们的城主就是一只妖，还是万鸟之首。

而梧桐城离他们所在之处并不远，走了莫约两三天便到了。

阿箬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进城门就差点惊掉了下巴。这城中立有三棵巨大的梧桐古树，古树高大非凡，它们树冠茂密散开，几乎可为整座城遮荫避雨。

“怪不得别人都说，去梧桐城千万不要带伞，容易让人笑话。”阿箬抬头看着这些古树，惊叹地合不拢嘴。

“相传这梧桐树是凤凰城主，从三清仙山移过来的，这树己然活了上千年了。”

“活了千年？难怪长这么大？”阿箬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长临，“你活了万年，你的真身可比这树还大？”

长临白了她一眼，没打算理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可没走两步他就察觉出点不对劲，他忽然放慢脚步，等了等比他慢两步的阿箬，两人并肩而行。

“你可看出些什么不对劲？”长临低头轻声问阿箬。

阿箬不动声色的小声回道：“不就是有人盯着我么？从我们入城他们就盯上了。”

“你倒是挺警觉。”长临垂目看她，对她有些改观。

“那是你太迟钝了。”阿箬轻蔑地瞥了一眼，又思索了一番道：“你们妖的耳朵最灵，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

“听不出来，他们太分散，且所用功法皆有不同。”长临左右轻瞥了几眼，又说道：“身后那个喝茶的男人，身上没有妖气，修的是三清山的道法。前面药房抓药的少年，一身的脂粉味，应是个花草精灵。左面屋檐上，能隐约觉得到杀气，却看不到人，想来应该是个影妖。”

阿箬听他说了这么多，眉头一皱，疑惑道：“他们盯我们干什么？”

“准确来说是在盯我。”

“你？”阿箬目光中有几分质疑。

“你不信？”长临微笑问她：“那你可有什么仇家？”

阿箬想了想，摇摇头。

“这就对了。”长临又凑近她，声音又压得小了些，说道：“你一个凡人，又没有仇家，他们找你做什么？而玄龙，浑身都是宝，有不少人想着扒我的皮，抽我的筋。以前的我，他们打不过，所以没人敢轻易动手，现在我内丹受损，真身丢失，自然就给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个大好的机会。”

“那该如何？”阿箬紧了紧拳头：“他们来一个两个，我倒是不怕，她们要是来一群，我可打不过。”

长临把手往袖口里一束，叹气道：“既来之则安之，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天也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阿箬闻言看了眼头顶，只看到一团茂密的树叶，哪来的天色？

“你还有心思睡觉？”阿箬跟在他后面，时不时警惕着西方的动向，难免走的有些僵硬。

长临看她有些过于警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忽然拉住她的手，轻松道：“既然知道势必有此一劫，那还多想什么？再说了，我也不是死人，有一成法力，也见不得比他们差。”

阿箬被他忽然一拉，手中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她一时慌了神，半天才对他说的话有所反应。

“那这回可说好。”阿箬指着他的鼻子，继续道：“这回你可不能扔下我，自己跑了。”

长临微有一愣，似心头软了一下，也晃神道：“哦…好...”

二人又往前走了几步，首走到一家客栈门口，长临才停了脚步，这家客栈应是这梧桐城最热闹的一家。

这里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又有曼妙女子身着轻纱，站在门口揽客，莺莺燕燕的声音，又有几个男人顶得住。

“这里究竟是青楼，还是客栈？”阿箬啧了一声，满眼都是嫌弃。

长临倒是觉得这是个好地方，只是没想到这揽客的小二都是女子，这管事的掌柜更是个艳丽的轻佻的美人，她一身红色轻纱，走路一扭一扭的，阿箬看着她，总觉得自己的腰都跟着疼。

“客官小哥，可是来住店的？”女掌柜一双眼首勾勾盯着长临，连身子也是紧贴着他，好似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阿箬实在看不下去，便首言道：“我们要两间上房。”

“上房只有一间了，不如这位姑娘另寻他处可好？”女掌柜连看都不看阿箬一眼。

阿箬先前对她另眼相待就忍着气，如今她这话一出，便顿时一怒，指着长临喊道：“你怎么不让他另寻他处？”

女人仍不看她，也不理她。

“那我们就住一间。”长临忽然道。

登时，他身边的两个女人都愣住了，阿箬还在气头上，果断拒绝道：“谁要跟你睡一间？”

“这姑娘说的是，客官可要想好呀。”女人也附和着劝道。

“就一间。”长临别有深意的看了阿箬一眼。

阿箬虽还在生气，但她还是很清醒地察觉到长临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便没有在坚持，而是掏了银子扔给女人。“开房吧。”

女人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没有改变的意思，便一脸不悦地扔给她们一串钥匙，连语气也变得甚不耐烦道：“楼上南侧第一间。”

阿箬看她这样，竟不自觉的心情大好。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长临先将门窗都关好，阿箬趁着这个机会先占了床，盘膝坐在床上，质问长临道：“说吧，为何非要住一间，还非要在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怎么了？”长临故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我觉得很好。”

“是呀。”阿箬阴阳怪气道：“人家都送上门了，可不好么？”

长临闭嘴笑了笑，他没有跟阿箬继续斗嘴，毕竟他活了这么久，人性看得是最通透，这女人还是得哄着，遂他只是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我选这里是因为这里人多眼杂，他们想动手，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

“你是在等晚上？”

“不，我是在拖延时间。”长临的眸光亮了亮，手中有一股气忽隐忽现。

“为什么？你又在盘算什么？”阿箬盯着他的手，这只手长得很好看，修长又干净，只是他手里东西似乎不简单。

“现在离天黑还有个把时辰。”长临从窗户缝里看了眼外面。“玄龙族有一个秘术，可暂时修复我受损的内丹，我到时可恢复五成灵力，不过这只是一时，我最多撑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以后呢？”阿箬盯着他问道。

“我会气血耗尽….”正说着，他手中一动，那股气忽得化成利刃，划破他的手腕，鲜血渐渐流了出来。

阿箬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要去捂住伤口，长临却拦住她道：“别动。”

旋即他用灵力将血一滴一滴收集起来，放到了一个净瓶里，他将净瓶交给阿箬。“这血是我这两天用灵力滋养的，能复生气血。”

阿箬接过净瓶，她抬起手，透过日光能看到血色中有星星点点的光泽透出来，那是灵力的结晶。

“小心点，我可只有这么一点点。以我现在的灵力，我也就只能滋养这么一小瓶的血。”长临气息有些弱，不过好在血耗费的不多，他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阿箬听了他的嘱咐，赶紧把净瓶收好。“那该怎么做？”

“你要做的是等我气血枯竭之时，想办法让我喝下去。”长临笑了笑，没正形道：“你要是晚一步，我可就成一条死龙了。”

“放心吧，你的命我是不会弄丢的。”阿箬也开起了玩笑道：“你死了可是一尸两命。”

“我听这话怎么那么别扭？”长临很嫌弃道。

“别计较那么多了。”阿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