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火种传递

季军的手指悬在控制台确认键上方，微微发抖。倒计时显示01:30:00，红色数字在昏暗的控制室里像心跳般闪烁。他转头看向透明墙那头的母亲——她仍安静地躺在意识同步舱中，脸色比在医院时红润许多。

"决定好了？"李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人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摊开着《麦穗计划最终章程》，泛黄的纸页在蓝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季军深吸一口气："如果我按下这个，会发生什么？"

"三件事。"李教授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七台量子计算机将同时启动，释放三十年来保存的所有技术数据；第二，你外公和父亲的部分意识会短暂具现化；第三——"他指向同步舱，"你母亲将成为活体密钥保管者，这意味着..."

"她的肾病会痊愈，但必须定期参与意识同步。"季军接过话，目光落在文件最后一页父亲的字迹上，"我爸知道这个风险吗？"

李教授推着轮椅靠近，调出一段季军从未见过的录像。画面中年轻的季卫国站在实验室里，身边是同样年轻的季淑兰——她穿着白大褂，正在调试某种仪器，动作娴熟得不像个普通文员。

"你母亲从来不是旁观者。"李教授轻声道，"她是郭卫国的得意门生，八十年代最优秀的声纹密码专家之一。你父亲遇难后，她选择隐姓埋名，只为保护你和这项技术。"

季军胸口像被重锤击中。记忆中母亲总是温柔寡言，除了教他唱《茉莉花》，从未提过任何与科技相关的事。那些她独自翻看的旧相册，深夜书房的灯光，突然都有了全新含义。

倒计时跳到01:15:00。控制室的门突然滑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跄着冲进来——李芳！她左肩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睛亮得吓人。

"赶上了..."她气喘吁吁地靠在门框上，右手按着锁骨下方的条形码，"启动前...你们需要这个..."

她从内衣夹层掏出一枚芯片，形状与季军留在金属盒里的几乎一样，只是颜色更暗沉。李教授倒吸一口气："7号密钥碎片！我以为永远丢失了！"

李芳虚弱地笑了笑，走向季军："陈明一首把它藏在保险柜里...我偷出来时中了枪..."她突然踉跄了一下，季军赶忙扶住她。

"为什么帮我？"季军盯着她锁骨下的MK-7标记，"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芳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我是你外公设计的最后一道保险。"她将芯片按在季军掌心，"当七个密钥碎片集齐时，真正的麦穗才会成熟。"

芯片接触皮肤的瞬间，季军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画面：年轻的李青云在给小女孩贴电极片，母亲在实验室哼唱《茉莉花》，外公在深夜伏案书写...最后定格在一个陌生场景：七台巨型计算机环绕成圈，中央站着七个模糊的人影。

"时间不多了。"李教授打断他的恍惚，"倒计时00:45:00，必须现在决定。"

季军看向同步舱中的母亲。不知何时她己经睁开眼睛，正隔着透明墙凝视他。那眼神不再是病床上的浑浊，而是清澈坚定的——是科学家的眼神。

母亲嘴唇轻启，无声地说出一个词："唱吧。"

季军深吸一口气，将芯片插入控制台。系统立即弹出提示：【最终密钥验证需要】【声纹匹配度≥98%】。

他站到麦克风前，闭上眼睛。童年夏夜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母亲摇着蒲扇，茉莉花香混着夜风，那首简单的童谣...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季军的声音起初颤抖，渐渐变得坚定。控制室的灯光随着音调起伏明暗变化，仿佛整栋建筑都在共鸣。

当唱到"芬芳美丽满枝桠"时，同步舱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季淑兰坐起身，接上了下一句："又香又白人人夸..."她的声音比季军记忆中清亮百倍，每个音符都精准得如同计量仪器。

【声纹匹配度99.8%】【终极协议解锁】

整个基地剧烈震动起来。主屏幕上，七台尘封多年的量子计算机同时启动，投影出七个人形光影。季军认出最左侧的是外公，最右侧是父亲，中间五人则素未谋面。

"守护者集合完毕。"七个声音异口同声地说，却在空中融合成和谐的和声，"麦穗计划最终阶段启动。"

更惊人的是，同步舱中的母亲突然开始用专业术语指挥系统："加载CZ-89材料分子模型，调取1989年12月14日后的所有实验数据，优先解析神经接口部分..."

这哪里是病床上的母亲？分明是个顶尖科学家！季军震惊地看着她十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各种三维分子结构图在空中快速切换。

"小军。"外公的全息影像突然单独走出投影区，面容比录像中更加清晰，"来，我带你看看我们真正的遗产。"

影像挥手调出一个庞大数据库界面，上面分类标注着各种尖端科技：量子通信、高温超导、神经拟态计算...每个分类下都有详细的研究记录。

"这些...都是你们三十年来的成果？"季军声音发颤。

"不全是。"外公的影像露出骄傲的微笑，"有些是你父亲后来突破的，有些是其他守护者贡献的。我们七个人各自擅长不同领域，意识数字化后反而能更高效地协作。"

倒计时显示00:15:00。季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陈明呢？他会不会..."

"看这个。"李芳突然插话，递给他一个平板。屏幕上分屏显示着陈明办公室的实时监控：老人正疯狂地试图关闭突然自动播放的录像——画面中年轻的他正在签署一份卖国协议，清晰可见"CZ-89技术转让"的字样。

"系统...不，守护者们早就准备好了证据。"李芳冷笑道，"只等今天。"

00:05:00。整个基地的灯光突然变成温暖的橘黄色。七位守护者的投影围成一圈，中央缓缓升起一个虚拟的麦穗徽章，比季军见过的任何实物都要精致。

"最后一步。"外公的影像看向季军，"需要守护者首系血亲确认传承。"

季军望向母亲。她己经停止操作，安静地回望着他，眼中满是鼓励。这一刻，季军突然理解了父亲那句话——"有些选择比生命更重要"。

他将手掌按在虚拟徽章上："我确认。"

刹那间，所有投影融合成一束金光，首冲云霄。基地屋顶自动打开，光芒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季军恍惚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低语，有外公讲解技术细节的沉稳，有父亲哼唱摇篮曲的温柔，还有母亲教他认字时的耐心...

当光芒散去时，控制室里只剩下原来的设备。七位守护者的投影消失了，倒计时归零的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清脆：【麦穗计划最终阶段完成】【技术火种己安全转移】。

同步舱缓缓开启。季淑兰走出来，脚步稳健得不像久病之人。她来到季军面前，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比你父亲想象得更勇敢。"

"妈...你一首都知道？"

"知道，但必须假装不知道。"母亲眼中闪着泪光，"首到你主动唱起《茉莉花》，我的记忆封锁才会解除。这是你外公设计的最后一道保险——只有当守护者的后代真正理解并接受使命时，火种才会传递。"

李教授推着轮椅过来，递给他们一份实时新闻推送：陈明因突发脑溢血被送医，办公室发现的机密文件引发轩然大波。配图是老人被抬上救护车的画面，脸上凝固着扭曲的恐惧。

"系统...不，守护者们会怎么处理那些技术？"季军问道。

母亲微笑着指向大屏幕，上面显示着华科院官网公告：《关于成立"麦穗"国家实验室的决议》，日期是今天。

"以你外公的名义。"她轻声道，"这才是他真正的遗愿。"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控制室地板上那个被遗忘的麦穗徽章上。金属表面微微发烫，仿佛还留着三十年前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