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祭祀她下山了

一轮明月天上悬，华光如水泻人间。

南疆有山，名曰明山，明山伴水，名曰昆池。

祈月宫，便在明山之上，遥望昆池。

月光下，高台上，一位女子，华衣流光，神情肃穆，如冷冽的仙娥，正对着明月，双臂交叉朝拜。

彩灯如织，人影婆娑，众人纷纷向一处高台朝拜。

每月月圆之夜，祭祀都要带领着教众信徒祭拜月神，以月光洗华，清净道心。

远处一阁楼上，一男子人隐在黑夜之中。

男子身穿繁复的黑色衣袍，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右眼角的泪痣藏在黑夜里，乌发随风扬起，发间垂一小铃铛，临风观礼，铃铛随风轻轻响动，发出悦耳的声音，眉眼温柔地遥望着祭台上的女子。

礼毕之后，女子扬眉望向阁楼，白衣飘逸，身如柳叶，落在了阁楼之上，与男子相对而立。

男子便是祈月宫的宫主萧洄，这张白玉无瑕的脸无论看多少遍，离棠都觉得心神激荡，尤其此时月光之下，一双桃花眼更是带着钩子。

离棠想，色授魂与，这是色中极品。

离棠叹了口气，破坏了被打造的一身冷清气质，道：“宫主，你确定救我回来，不是想要娶我吗，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勾引我。”

萧洄深知离棠的德性，哼出一声，一开口便能释放杀气，冷冷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办，但我担心你一下山，见了貌美之人，就腿软的走不动道。”

离棠眼神一闪，每每听到他用鼻子冷哼，她就暗自赞叹造物的奇妙，同样都是鼻子，怎么你的鼻孔会说话？

在祈月宫做了几年大祭司，除了每月十五打扮的跟仙娥一样拜月，她从没干过其他活，每月只需上工一晚，神仙都没她自在。

闲暇时间太多，她可以在祈月宫上下蹦跶，调戏男女，吟风弄月，伤春悲秋，搭台唱戏都行。

但他从不准许她下山。

哪怕曾经传言中原修真世家围攻祈月宫，药王谷派人长年刺杀，他都把她按在山上，美其名曰镇守大营。

她一次次的试探，甚至连萧洄这个宫主她都百般调戏了，发现他的底线就是不准下山。

像是画地为牢，却在牢里给了她极大的纵容。

离棠迟疑道：“你让我接活儿？你自己怎么不干，你不行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一宫之主，使唤不动你这个祭祀？”

萧洄声音温温柔柔的，跟他的桃花眼一个属性，就是嘴里蹦出来的不是字，是骂人的气质。

离棠连忙狗腿道：“可以可以，用兵三时，不，西时都可以。”十二年了，可不就是西千多天。

萧洄内心暗叹一声，十二年，己经很久很久。

不悔峰下黄泉水，黄泉水底白骨堆。

在不悔峰山崖下捡到她，基本己经是尸体一具，幸好，她没有沉落水底，化为白骨。

人心弯曲，世路重叠，她早晚要走回自己的道。这十二年陪伴，足矣。

圆月偏移，萧洄添亮了灯火，光影晃动，面容旖旎，眼角泪痣益发动人，从袖中拿出一枚如弯钩的小令牌。

萧洄将手中的小令牌扔给了离棠，道：“银月令，我给出去的。”

离棠惊讶，接过月牙般的小令，有点想偷奸耍滑，道：“你欠下多大的债？”

银月令是祈月宫的信物，极少流传在外，除非是萧洄欠下了极大的恩情才会将银月令赠出，约定以此为凭证，报答恩义。

“不想去？要不你在教中忙如老狗，我去外面快活无边……”

离棠听他言辞越来越刻薄，急忙打断，道：“银月令的主人要你做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可以去办！”

萧洄点头，道：“这才是祈月宫的好祭祀，这枚信物的主人是青城派的张顾衡，我欠他一个人情。”

“青城派人丁稀薄，遭遇坎坷，如今己经不复存在，这老头儿一生傲气，一首没有用这块令牌，儿子儿媳被杀，孙子失踪了七八年，他这些年一首在找寻，如今半截身子入土，终于来找我，想让我帮他找到他的孙子，张永安。”

离棠蹙眉，油嘴滑舌道：“青——城派，那可是正道人士，咱们可是‘魔宫’”。

世人修道，皆以剑道为正统，灵力提升到一定程度，练气筑基结金丹。

而祈月宫作为一方百姓的信仰，没有过多限制，刀剑笛琴，尸虫蛇蚁，蛊毒降头，丹符咒言，总之擅长什么修什么，什么厉害炼什么，因此又被中原世家称之为“魔宫”。

萧洄阴沉道：“那我是魔头，你就是魔将了。”

世间的魑魅魍魉多的很，外面行走的，也不一定都是人。

离棠立刻转移话题，道：“你肯定早帮他找过，有没有一点线索？”

萧洄见她识趣，指尖化出一只银蝶，道：“这只银蝶饮过张顾衡的血，它会指引你找到与他血缘同脉之人。”

“赤命蝶！你就不能将施术之法传给我吗？”离棠早就觊觎他这套术法。

失忆之后，在祈月宫整整十二年，也没人寻过她，她有时也想用赤命蝶找找自己的亲人，却被萧洄数次否决。

“不能！”萧洄习惯性拒绝。

“这茫茫尘世，赤命蝶飞的这么慢，我要走多久才能遇到张永安，张顾衡能等到那一天吗，万一他人死灯灭，赤命蝶碎了怎么办？”离棠觉得这个难度非常大，甚至根本完不成。

萧洄道：“要不然你留在祈月宫，我去。”

离棠一撇嘴，主意改的真快。

她总觉得萧洄就是觊觎她，爱恋到失态，失态到变态，正想顶回去，却见萧洄不知怎地又变了脸，眉头蹙得紧紧的。

离棠最见不得美人蹙眉的模样，不是我见犹怜，而是评价道：“你一皱眉，丑绝人寰，天怒人怨！”

萧洄很美，偏偏皱起眉头来沟壑很深，一脸苦相，看着就像是苦瓜藤上最苦的那一个。

萧洄单手递过来一把佩剑，道：“这是你的佩剑，我重新锻造了，但你最好不要用它。”

离棠随手拔出，见佩剑上厌生二字己经不见，剑鞘镂着一弯银月，剑刃闪动着银光，少了森森寒雾，冷冽冰霜，除了剑柄没有变，己经完全看不出是原来的厌生，而是一把美丽的兵器。

离棠故作嫌弃道：“水平真差！”

萧洄目无表情，指着窗户，道：“滚！”

离棠大笑一声，一个乳燕投林，飞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