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故事还是事故？

离棠笑了笑，道：“先生不必客气，我叫离棠。”

崔染山忽地弯下身来，在石壁缝里摸索半天，掏出一坛子酒，道：“西京醉仙楼的醉仙酒，醇香浓厚，赠与有缘人。”

离棠摇头道：“我并不善饮酒，只是好口腹之欲，怕是浪费了先生美意。”

崔染山又在石缝里翻找，摸出另一坛子酒，道：“河洛的秋露白，清甜润喉，这酒不烈，我不大喜欢。”

离棠望着他递过来的坛子，指了指石缝，道：“你在这里到底藏了多少酒？”

“说书只是爱好，喝酒才是快事。”崔染山微微含笑，眼神眯起，他的眼睛，清澈的如同一泓泉水。

“一共有六坛，有云州的春易老，君山的玉沥溪，西域的果玲珑，流雪城的梨花白。也有一些糕点，只是放不住，只剩下一些豆沙糕。”

崔染山把酒坛一一摆在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一口气开封，各色的酒坛煞是好看，最后是油纸包的绿豆糕。

离棠选了流雪城的梨花白，道：“这个酒没有味道。”

崔染山抿嘴不语。

离棠品了一口，又苦又烈，呛得她连连咳嗽。

崔染山先是低笑，继而拍着她的后背，道：“流雪城很冷，虽然叫梨花白，酒是最烈的。”

离棠抹了抹眼泪，吃了一口糕点，半晌才缓过来，道：“你故意的，捉弄我。”

崔染山面容和煦，竟点头承认，道：“我换了坛子，压住了酒气。”

离棠并不想睬他。

崔染山自说自话，道：“流雪城西季冰封，我从前很……弱，我有一个……朋友，她隔段时间都会换一坛梨花白给我，自己一口也不喝，不喝怎么行呢，冷的时候晚上会冻死，我呢，就骗着她喝，久而久之，就会隐藏酒气。”

“你那个朋友呢？”这种套路离棠懂，看他的说朋友两个字的时软绵绵的暧昧语气，女的吧。

“她呀，她贪财又好色，离开我了。”

离棠哽了一口，又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崔染山，自言自语：“皮相挺好。”青竹一般，颇有文人风骨，容姿俊雅，眉目清正，如远山，如清溪。

崔染山应当是听到了，腼腆地笑了笑，道：“我之前不这样。”

“后来你的朋友呢？”

“她死了。”

离棠一怔，原以为他要讲一个故事，没想到竟是一个事故。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勾起你的伤心事。”

“我知道她其实没有死。”崔染山语气淡淡。

“啊？那你不是很生气？”离棠被这转折吓一跳，看来人家是真不待见他了。

“是生气，因为她成了一个傻子。”

离棠的心情跟秋叶一般风中打摆，还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难过，好歹人还活着，虽然痴傻，万一能治好呢，我医术很不错，可以给你那朋友看看。”

“她原来太聪慧了，如今当个憨货也挺好。”崔染山摇了摇头，声如金石。

离棠笑了，叹了一口气，想起来自己在法华仙门的自以为是，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憨货。”

崔染山也低声笑起来，眉眼说不尽的清明和煦，流雪城这座冷冽的冰雪之城，出了这么一个人，像三月的风，将她的疏离消融于无形。

离棠甚至忘了来不悔峰的目的，一时忘形，一坛坛掂起了所有的酒坛，都品味了一番，道：“梨花白狠辣，秋露白过淡，果玲珑太甜，玉沥溪略苦，倒是这春易老，绵长回甘，酒味，比起醉仙酒也不差，云州竟然有这种美酒。”

崔染山闲聊起来，道：“想不到你居然是个不醉的酒中仙呐。”

离棠晃了晃酒瓶子，道：“那是，我在南疆也自己酿酒。虽然我喝的少，想灌醉我不容易。”

“我得下山了，你呢，接下来要去哪里？”崔染山理了理衣衫，信口问道。

离棠怔了怔，道：“我还没想好。”

崔染山颔首，眸子染上一抹深色，道：“那我先走一步，说不定咱们还能再相见。”

离棠见他如履平地地消失于苍山云海之中，暗自想着，流雪城，崔染山，倒是从未听过。

待崔染山离去后，离棠望着茫茫云海，用石头探了探深不见底的悬崖，连个声响也没听到，伤春悲秋的心也没了，只感慨一声萧洄勇气可嘉，这种有去无回的恶劣条件下都敢救她。说他对自己没念想，只是想给祈月宫找个大祭司，她都不信。

下了山，她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沿路一首往前，一路空气中漂浮着酒肉香气，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酒楼的伙计强烈推荐火焰烧鹅，农家现养的鹅，烈酒烹大鹅，有滋有味啊。

离棠一连吃了几顿，过足了瘾，才又出发。

到了雾山脚下一处村落，遇到了怪事。雾山脚下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都喜欢吃火焰烧鹅，她原以为是村民富裕，没想到他们在议论同一件事：自家养的鹅被杀了。

鹅是非常机警的，比狗都聪明。有陌生人进村，往往是鹅先叫，狗才跟着叫，厉害的鹅还上来啄人几口呢。

这个村落叫西乡村，靠近雾山，村里人时常上山采药，由于山中多大雾，便家家户户养鹅，一同上山带路。有的鹅用草药喂叼了嘴，进了山还能帮主人采药。

而最近，村民家的鹅陆陆续续被杀，他们连声音都没听到，起初以为有吃鹅肉的贩子生事，可外商走了，鹅还是被杀。村民们担心是不是山中生了妖魔鬼怪，长此以往，鹅杀完了，就要杀人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

“是不是那家的人，来寻仇了？”

“怎么可能，都作古这么多年了，再说，这一家子都是好人，寻仇也不会找我们。”

“好人死得冤啊。”

“有仙门名士帮忙，肯定没问题！”

……

离棠好奇道：“你们说的，是哪家的好人死得冤啊？”

众人纷纷摇头，闭口不言。

离棠道：“那我自己去雾山找。”

如此问了好几波人，年轻的不知道，年长的抖如糠筛，怕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