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秦雨迟

离棠和张永安，就这么被软禁在芙园。

离棠白日里就陪着王玄灵赏牡丹，给为他调理身子。

芙园的牡丹盛放，姿态艳丽，层层叠叠，风吹过，大朵的花枝颤颤巍巍，绚丽夺目。

离棠难得欣赏起这样的景色，赞道：“我在南疆见过了花团锦绣，闻过漫山遍野的花香，但还是这凛冬的寒牡丹盛气凌人，惊心动魄。”

王玄灵拿着公子哥标配的折扇，笑道：“原本是要晚两个月再开的，我兄长怕我连年都撑不过，找了人给整个园子加了炭火。”

“千金买来一日春，看，那里有一株绿牡丹。”王玄灵朝一个方向上指了指，满眼欣赏道。

离棠走过去，层层粉白中，果然有一抹绿色，花瓣厚重，花苞半开，不那么漂亮，却有几分天然去雕饰的自然。

王玄灵望着远子的身形，目光缥缈。曾经也是有这么一抹绿色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却被他永远地弄丢了。

离棠走过来，对他一笑，道：“这株绿牡丹有些年头了。”

见王玄灵有些发呆，离棠打量着他，注意到了他手中的扇面，不同于风雅的高山流水，梅兰竹菊，他的扇面上是一株银杏树，伴着落叶飘零，画工精致，银杏叶的线条都极为细腻，离棠猜测当是女子的手笔。

王玄灵回过神来，笑道：“这个扇面是故人所赠。”

离棠点点头，道：“看得出，绢面都发黄了，你这么珍惜，想必是重要之人所赠。”

王玄灵没有矢口否认，斟酌了片刻，才说道：“是我的未婚妻子所赠，当时我并未觉得重要，反而弃如敝屣，等我意识到时，一切都迟了。”

离棠并没有追根问底戳人伤疤的好奇心。

倒是王玄灵自说自话道：“我初见她，是在我十六岁簪花宴上，她小我一岁，出身低微，又爱哭啼，和一群仙门小姐相处不到一起，总是那个受气包，遇事便找她那个严苛的姐姐。”

“她相貌平平，最多算秀气，做事又没主见，我很不喜欢她，想让我母亲退婚。”

“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她长大了，一点都不软弱，不再哭哭啼啼，变得独当一面，做事果决，我却很痛苦，她不愿意留下来陪着我了……”

“这个扇面，就是簪花宴上她送我的，她只送了我这么一件礼物，当真是小气。”

离棠有种强烈的预感，道：“你说的，是雾山秦氏的秦雨迟？”雾山秦氏有两姐妹，姐姐秦晚棠，妹妹秦雨迟。

王玄灵手中折扇落地，极为惊诧，一个回神，目光阴冷，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和秦雨迟的婚事是王氏私下定的，因着她的姐姐和萧洄定了亲，王氏想和萧氏结个连襟，但又担心秦氏出身低微，萧氏反悔，便想着先悄悄定下来，等秦晚棠和萧洄结了亲，他们再宣告他和秦雨迟的婚事。

后来，萧洄大婚弃婚，萧秦两家反目，他与秦雨迟的婚事就此作罢，知道的人并不多，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她一个南疆人又怎么会知晓。

离棠见他整个人都变了，好似撕下了和善的面具，化成了噬人的野兽！

“秦氏的庭院里就有一株银杏树，这里也系着红绸。”离棠指着扇面，脱口而出。

但随即她意识到，她犯了大错！秦氏的那株银杏树，是在结界里，在结界之外是看不到的！

王玄灵沉默着，离棠觉得园子里的人该加炭了，不然为何这般冷？

长久的沉默之后，王玄灵终于开口，只是问出一句：“是商寒山带你去的？”

离棠一言不发，怕多说多错。

王玄灵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确信了一般，肯定道：“雾山秦氏有商寒山设下的结界，除了他，没人能带你去。”

离棠迟疑地望着他，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卷入了什么纷争之中。

王玄灵凝重道：“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秦雨迟，你的姐姐竟然还活着。就在我面前，忘却了前尘往事，如同一张白纸，她好似总比你幸运。

见他突然不再警惕，眼神中也是关怀之意，离棠微微颔首。

王玄灵见她答应了自己，整个人轻松下来，又倚在软榻上，调侃道：“商寒山的母亲是我的亲姑姑，我那个表哥从前最是风流不羁，只可惜跟我一样，眼神儿不太好。”

“你知道他喜欢谁，他喜欢的是雨迟的姐姐，秦晚棠！当日我们就是趴在那个亭子上，见到她们姐妹二人。”王玄灵指了指芙园外露着檐角的一方亭子。

离棠心中犹如羽毛飘过，道：“秦晚棠，是个怎样的人？”

王玄灵别有深意地看着她，道：“性子很傲，脾气很凶，嘴巴很毒，出手很重。”

离棠一怔，道：“就没什么优点？”

王玄灵想了想，道：“医术无双，面冷心热。杀人如麻，心狠手辣。”

离棠啧啧，追问道：“你说的都是秦晚棠？”

王玄灵没有再说下去。

倒是张永安结束了离棠指点他的每日修炼课业，正好听到她提及秦晚棠，在一旁快慰地说道：“师父，若我能像秦晚棠一样，逆天改命大仇得报，即刻死而无憾了。”

离棠惊讶道：“永安，你也知道秦晚棠？”

张永安手施一礼，道：“师父有所不知，秦氏晚棠算是修真界最传奇的女子之一。”

“雾山秦氏被萧氏一夕覆灭，秦氏姐妹被俘虏至雁山，姐姐秦晚棠因为医术高绝，被逼着救萧氏受伤的族人，妹妹秦雨迟被逼做了二公子萧铮的妾室。”

“秦晚棠不愿与刽子手为伍，弃了医道，杀尽了萧氏在香洲的分支，三年后持剑而归，成为了人人敬而远之的女修罗，百家联合反萧，她却独来独往，孤身一人杀敌于阵前，后来姐妹二人刀剑相见，妹妹秦雨迟自刎而亡。”

“我年少时，有幸见过她几次。诛杀萧鼐的，不是商氏，也不是向氏，不是三大世家的任何人，而是秦晚棠。”

张永安神色熠熠，就算这么多年重复起这段往事，他仍觉得心潮澎湃，这样的快意复仇，是他日思夜想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