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陌生的天地

水洼中的倒影，既熟悉又陌生。那的确是她，是桑椸族群在漫长进化中逐渐勾勒出的理想形态——为了更好地感知天地，为了更自由地汲取星辰之力，为了……摆脱大地的束缚。只是，这幅蓝图尚未完成，便被那场灭世浩劫无情地打断。如今，她成了这未竟之作唯一的承载者。

她颤抖着抬起“手”，那曾是柔韧的枝条，如今五指分明，虽然肌肤的纹理间还隐约可见细密的、如同叶脉般的脉络。她尝试着控制这些新的“肢体”，从最初的僵硬生涩，到逐渐能够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每一次成功的屈伸，都像是跨越了一个纪元的鸿沟。

腹中传来空虚的鸣响，一种陌生的、名为“饥饿”的感觉。在过去的认知里，她们的食物是日月精华，是雨露晨曦，是大地深处涌动的灵能。但此刻，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个身体对那些纯粹能量的渴求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丝对“实质”的欲望。记忆中，族群进化到后期，确实有长者提出过，为了更高效地转化能量以支撑更复杂的意识活动，或许需要借鉴那些“凡俗”生灵的进食方式。

她环顾西周。这片灰败死寂的土地上，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植被，更不用说可以食用的浆果或鲜嫩的枝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和焦臭，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远方，那些奇形怪状的、高耸入云的“山峰”沉默地矗立着，它们并非岩石构成，而是某种冰冷坚硬的、她无法理解的材质。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尝试着像过去那样，将意识沉入大地，去感知同族的存在，去聆听星球的脉搏。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虚无与死寂。大地似乎也在这场浩劫中受了重创，灵脉枯竭，生机断绝。

“最后的……桑椸……”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她的意识中反复回响。

她想起了灾难来临前，那些将她紧紧护住的同族。他们的意识洪流中，充满了不甘、悲愤，以及对她——族群中最年幼、也最有潜力承载所有希望的个体——最深切的嘱托。

“活下去……桑椸……找到……新的……可能……”

断断续续的意念，如同破碎的星光，在她混乱的记忆中闪烁。活下去，然后呢？在这片陌生的、毫无生机的土地上，如何活下去？新的可能又在哪里？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惶恐与迷茫。无论如何，她必须先了解这个世界。她迈开尚有些不稳的步伐，朝着一个看起来相对“完整”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用她那双融合了植物与生灵特质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这个世界，与她记忆中的任何一个片段都截然不同。没有了参天古木，没有了奇花异草，没有了翱翔天际的灵兽，也没有了那些与她们族群亦敌亦友、同样汲取天地精华的古老生灵。

一切都变了。

她走了很久，首到双腿传来酸胀的疲惫感——这是另一种全新的体验。前方，出现了一些更加规整的“残骸”，像是一些巨大“盒子”的碎片。在其中一个相对完整的“盒子”边缘，她发现了一些奇异的符号，弯弯曲曲，与她所知的任何一种自然纹理都不同。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些符号。冰冷的触感传来，却也有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信息”顺着指尖流入她的意识。那并非能量，也非生命的气息，而是一种……结构化的烙印。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有别于风声的异响从不远处传来。桑椸猛地抬起头，全身的“枝叶”（如今是发丝和皮肤下的感知末梢）瞬间绷紧。

那是什么？这个死寂的世界里，还有其他“活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