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悲恸与印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辰辉才从一片粘稠而冰冷的黑暗中，勉强挣扎出一丝微弱的意识。

耳朵里依旧“嗡嗡”作响，像是有几百只苍蝇在里面开大会。眼皮重得像是粘在了一起，他费了好大劲儿才勉强睁开一条细缝。

模糊的视野里，首先映入的是一片晃动不定的、被雨水打湿的破旧帆布，应该是某个临时搭建的简陋遮雨棚。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辰辉？辰辉！你醒了？”一个带着几分焦急和惊喜的熟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林晚照。

他努力转了转眼珠，看到林晚照那张沾满泥污和雨水、却依旧能看出清秀轮廓的脸，正凑得很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水……”辰辉的嘴唇干裂得像是要烧起来，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嗓子眼儿也火辣辣地疼。

“有，有水！”林晚照连忙从旁边拿起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还算干净的塑料瓶，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将瓶口凑到辰辉嘴边，喂他喝了几口。

几口带着凉意的雨水下肚，辰辉感觉喉咙里的灼烧感稍微缓解了一些，混乱的脑子也似乎清醒了一点。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但立刻就感觉到一股仿佛全身骨头都散了架般的剧痛，以及那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掏空了的虚弱感。尤其是脑袋，里面像是被人塞了一团乱麻，还时不时传来针扎似的刺痛。

“别乱动！”林晚照赶紧按住他，“你……你之前消耗太大了，差点就……”她没把话说完，但语气中的后怕却显而易见。

辰辉喘了几口粗气，记忆像是被洪水冲过的河床，一点点显露出之前的景象。

巴特那张狰狞的脸……老婆婆决绝的怒吼……漫天砸落的杂物……林晚照和小兰抱着孩子冲向破洞的身影……还有，自己最后栽倒前那片越来越浓的黑暗……

“她们……小兰和妞妞……怎么样了？”辰辉急切地问道，声音沙哑得厉害。

“她们没事。”林晚照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声音也有些低落，“我们……我们从那个破洞逃出来了。我……我后来找到你的时候你己经昏过去了，是我和小兰一起，拼了命才把你从里面拖出来的，她还得抱着妞妞……我们跑了很远，那些掠夺者应该没有追上来。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辰辉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老婆婆那瘦小的身影，以及她最后那声嘶力竭的“跑啊——！”，又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恸和强烈的自责，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将他淹没。

如果不是他没用，如果他的力量能再强一点，如果他能早点做出决断……或许，那个善良的老人就不用死了！

是他的软弱，是他的犹豫，才让一个无辜的老人，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铺就了一条血淋淋的逃生之路！

“都怪我……”辰辉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懊悔，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不，辰辉，不怪你。”林晚照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轻声安慰道，声音也有些哽咽，“你己经尽力了，真的。如果不是你最后不顾一切地爆发，我们所有人……可能都活不下来。那个老婆婆……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她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们能逃出来。”

用自己的命，换了他们能逃出来……

辰辉闭上眼睛，老婆婆最后那决绝的眼神，却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那眼神中，有对孙女的不舍，有对掠夺者的愤怒，更有对他们这些年轻人的……期盼。

还有巴特那张狰狞的脸，以及他手下那些喽啰们视人命如草芥的残忍。

这些画面，如同最深刻的烙印，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重复播放，灼烧着他的神经，也捶打着他的灵魂。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拥有真正的力量——那种足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足以将那些没有人性的畜生彻底碾碎的力量！

老婆婆的牺牲，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内心深处某个一首被压抑着的、名为“守护”的执念。以前，他只想活下去，为了自己活下去。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如果只是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那和那些“熵兽”，和巴特那些掠夺者，又有什么区别？

他要变强！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逝去的、无辜的生命，为了那些还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值得被守护的人！

这股强烈的念头，如同在灰烬中重新燃起的火种，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熄灭的决心，开始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代价？他己经不在乎了。只要能获得守护的力量，再大的代价，他都愿意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