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会议

晨光斜斜地切进京海市委会议室，给红木长桌镀上一层金边。赵立冬捏着发言稿的指尖微微发白，昨夜白金瀚会所刺耳的警笛声仍在耳畔回响。他下意识着西装袖口的暗纹，那里藏着三道被高启强送的翡翠扳指勒出的红痕。

"同志们，今天主要讨论文明城市创建工作......"他的声音卡在喉间，空调出风口的风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就在这时，厚重的雕花木门轰然洞开，金属鞋跟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像一记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祁同伟警服笔挺，肩章上的银星在晨光中冷冽如霜。西名特警持枪肃立两侧，枪口朝下的角度却暗含威慑。赵立冬望着对方腰间晃动的枪套，想起三天前在省委大院的那场密谈，祁同伟当时谦卑的笑容与此刻眼底的锋芒形成诡异的割裂。

"祁副局长？"赵立冬强撑着站起来，椅背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我们正在开常委会......"

"我知道。"祁同伟伸手按住发言席，金属袖扣在桌面上磕出脆响。他慢条斯理地拉开椅子，警服下摆扫过赵立冬精心准备的文件，"听说赵市长要给文明城市创建工作划重点，我这个分管治安的，自然要来好好学习。"

会议室陷入死寂。政法委书记王政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祁局，按规定......"

"规定？"祁同伟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铁锈般的冷意。他打开鳄鱼皮公文包，一叠照片被重重甩在会议桌上。最上面那张，赵立冬搭着高启强肩膀碰杯的画面刺目至极，水晶吊灯在两人头顶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赵立冬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照片里自己手腕上的翡翠扳指，此刻正在西装内袋发烫。"这......这是PS的！"他猛地拍桌起身，茶盏里的龙井泼在《文明城市创建实施方案》上，洇开大片暗黄，"祁同伟！你竟敢污蔑市委领导！"

祁同伟没有接话，指尖轻巧地划过遥控器按钮。投影幕布缓缓降下的瞬间，赵立冬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画面里的审讯室泛着惨白的冷光，高启强的白发在顶灯下根根分明，手腕上的镣铐随着动作轻响："赵市长每个月第三个周五都会去白金瀚VIP包厢，现金装在茶叶盒里，用......"

"关掉！立刻关掉！"赵立冬扑向控制台，却被身旁的特警拦住。他望着屏幕里高启强低垂的眉眼，突然想起三年前两人在游艇上庆生的场景——那时对方还会恭敬地称自己"赵叔"。

祁同伟倚在窗边，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口："赵市长何必激动？这不过是正常办案流程。"他突然伸手扯开厚重的遮光帘，刺目的阳光瞬间灌满整个房间。赵立冬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在指缝间瞥见对面烂尾楼顶的反光。

狙击镜的冷光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各位领导别紧张。"祁同伟从口袋里掏出薄荷糖，银色糖纸折射出细碎的光，"那是我安排的观察哨。"他凝视着赵立冬煞白的脸，舌尖抵住后槽牙慢慢咀嚼，"毕竟最近京海治安复杂，赵市长位高权重，万一遭遇不法分子报复......"尾音拖得极长，像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

赵立冬感觉后背己经完全湿透，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他突然想起昨夜被带走前，高启强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赵叔，保重。"那时他还以为是对方的示弱，此刻才惊觉那竟是告别。

烂尾楼天台，陈锋趴在地上，巴雷特狙击枪稳稳架着。

耳机里突然传来祁同伟的声音：“风向如何？”声音低沉而严肃。

陈锋迅速调整着瞄准镜，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回答道：“东南风，风速 4 米/秒。”他的声音冷静而专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己锁定目标窗户，需要进行威慑射击吗？”陈锋继续问道，他的手指己经放在了扳机上，随时准备扣动。

然而，祁同伟却轻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不用。”他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戏谑，“让他再多出会儿汗吧。”

陈锋身旁，刚调来的女警林妍满脸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队长，我们真的能狙击市委领导吗？这可是大事啊！”

陈锋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他摇了摇头，解释道：“当然不能。”接着，他拿起那把看似威力巨大的狙击枪，轻轻晃了晃，“这把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林妍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那为什么……”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锋打断了。

“因为恐惧比子弹更致命。”陈锋指了指对面的大楼，“你看看赵立冬那副样子——他的裤子都快被汗水湿透了。”

林妍连忙拿起望远镜，朝着陈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她看到赵立冬正站在窗边，脸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显然己经被吓得不轻。

“祁局这一招真是太狠了……”林妍感叹道。

“这才哪到哪呢。”陈锋收起枪，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等着瞧吧，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像潮水般退去，赵立冬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洗手间。金属门锁撞上门框发出闷响，他跌跌撞撞扑到洗手台前，双手颤抖着拧开水龙头。刺骨的冷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却浇不灭他心底翻涌的恐惧。镜中的人脸色惨白如纸，西装领口歪斜，领带不知何时松垮地挂在脖颈间，活脱脱像个溺水的亡魂。

"赵市长，脸色不太好啊。"

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立冬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缓缓转头，只见祁同伟斜倚在洗手间门框上，手里握着一把锃亮的配枪，正用擦枪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枪管。晨光从百叶窗缝隙中斜射进来，在祁同伟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警徽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宛如死神的镰刀。

"你......你到底想怎样？"赵立冬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瓷砖墙。他盯着祁同伟手中的枪，想起今早会议桌上那些照片，想起高启强在视频里平静交代的模样，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祁同伟没有回答，只是垂眸专注地擦拭着枪身，金属部件在他指间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这诡异的沉默让空气愈发凝重，赵立冬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突然，祁同伟抬手将枪口对准他的眉心，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别开枪！求求你！"赵立冬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昂贵的手工皮鞋在瓷砖地面打滑，他伸手抓住祁同伟的裤脚，声音带着哭腔，"要钱？要权？我都可以给你！京海的项目、市里的职位，只要你开口......"

"咔嗒"一声轻响。

祁同伟按下空枪扳机，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瞧您吓的。"他蹲下身，枪管缓缓抬起赵立冬的下巴，冰凉的金属触感让赵立冬浑身战栗，"我要的很简单——你主动辞职，离开京海。"

"不可能！"赵立冬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你以为能扳倒我？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是赵立春！是省委！整个京海都是我的！"他猛地挣脱枪管的桎梏，挣扎着站起身，手指颤抖着指向祁同伟，"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敢动我，你......"

"是沙瑞金？"祁同伟冷冷打断他，从口袋掏出一部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赵立冬的声音戛然而止。祁同伟按下播放键，熟悉的苍老嗓音在狭小的洗手间里回荡：【"小祁啊，沙瑞金那边我己经打过招呼了，赵家的事他不会再管。"】

杨震将军的声音沉稳而威严，每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赵立冬心头。他想起三天前在省委大院，沙瑞金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起昨夜高启强被捕前，那个欲言又止的电话。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他的退路早己被切断。

赵立冬双腿一软，再次瘫倒在地。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到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祁同伟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收起手机，将配枪插回枪套："明天中午前，我要看到你的辞职报告。"他转身走向门口，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格外清晰，"否则......下次狙击镜里看到的，可就不是虚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