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神经烙铁与代码剑

靠近猎荒者机库核心区的独立维修间，充满了机油、金属和能量液混合的刺鼻气味。这里原本是存放备用重力体能源核心的地方，如今被临时清空，成了陈墨的“病房”兼“修炼场”。厚重的合金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房间中央，陈墨赤裸着上身，坐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白发垂肩，半金属化的右臂和左腿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幽光，与左侧相对完好的血肉形成诡异的对比。他的身体上连接着比医疗区更加复杂的管线——有些是监测生命体征和能量读数的，有些则首接刺入他半金属化的肢体和脊椎，连接着旁边几台嗡嗡作响、闪烁着复杂光流的仪器。

格伦博士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注射器，将一种闪烁着幽蓝色荧光的粘稠液体——NT-7型神经传导增强剂，缓缓注入陈墨颈侧的静脉。另一名助手则将一种银灰色的凝胶状物质——生物合金惰性稳定剂，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金属化的皮肤表面。

“呃…” 药剂注入的瞬间，陈墨的身体猛地绷紧！颈侧和金属化区域的皮肤下，如同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疯狂穿刺！剧痛混合着强烈的灼烧感和麻痹感，瞬间席卷神经！这感觉，比单纯的经脉剧痛更加难以忍受，仿佛将灵魂放在烙铁上炙烤！

【检测到高活性神经刺激剂注入…神经痛觉阈值突破…】

【生物合金稳定剂生效…金属化组织活性惰化…神经排斥反应-20%…】

【警告！肉体痛苦指数：临界！精神负荷：超载！】

冰冷的系统提示混合着真实的剧痛，冲击着陈墨的神经。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再次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嘶鸣。半金属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五指张开，将座椅的合金扶手捏得咯吱作响，留下清晰的指印。

“坚持住！这是必经的过程！” 格伦博士的声音带着紧张，“NT-7能强行打通你被金属化组织阻隔的神经信号通路，但过程…非常痛苦！稳定剂能减缓金属组织的活性排斥，但需要时间生效！”

陈墨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冰冷的湛青眼眸死死盯着前方光屏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流——那是镜南授权开放的旧世界“神经机械接口”基础理论文档和部分低级应用代码。晦涩的二进制指令、复杂的神经信号映射图、冰冷的机械结构参数…如同天书。

他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将所有的精神集中在理解这些冰冷的符号上。每一个跳动的0和1，每一条神经信号模拟路径，都像是一把把刻刀，在他剧痛的神经上雕刻。

时间在非人的痛苦中缓慢流逝。汗水混合着血丝，在他苍白的皮肤和冰冷的金属肢体上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滴NT-7注入体内，那撕裂神经的剧痛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疲惫。金属化肢体表面涂抹的银灰色凝胶似乎也渗透了进去，带来一丝微弱的清凉，让那令人抓狂的排斥感减轻了不少。

【神经信号通路：部分重建…金属化肢体操控性+15%…延迟：0.5秒…】

【生物合金惰性稳定：完成…金属组织活性惰化…与血肉神经排斥反应降低至可控范围…】

代价是巨大的精神消耗和残留的神经刺痛。但陈墨的眼神却亮了起来。他能感觉到，那只半金属化的右手，虽然依旧沉重、迟滞，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橡胶手套，但至少…能勉强按照他的意念，极其缓慢地…动一动了！

“感觉…怎么样？” 格伦博士擦着汗，心有余悸地问。

陈墨尝试着抬起那只金属右手，动作僵硬如同生锈的机械臂，五指缓慢地张开、握拳，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他感受着神经信号传递的延迟和阻涩，感受着这具身体怪异的协调感，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金属般的质感：“…能动。”

他不再看格伦博士，目光转向旁边工作台上，镜南派人送来的一个黑色金属箱。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件东西：

一柄通体黝黑、造型古朴、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仿佛只是凡铁的旧式合金长剑（训练用）。

几块表面布满接口、闪烁着微光的神经传感贴片。

一个如同护腕般的、连接着数据线的旧世界神经信号读取/写入终端。

陈墨拿起那柄沉重的黑铁长剑。入手冰凉沉重，与他记忆中玄铁残剑的轻灵锋锐截然不同。他尝试着将灵力注入剑身，不出所料，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被“焊死”的经脉和枯竭的丹田，根本无法支撑灵力的外放。

他放下剑，拿起那几片神经传感贴片。按照刚刚强行记忆的文档指引，他撕开贴片背面的保护膜，将它们一一贴在自己太阳穴、后颈脊椎、以及半金属化的右臂和左腿的关键神经节点上。

微弱的电流刺激感传来，带着些许麻痒。旁边的神经信号终端屏幕亮起，显示出复杂的波形图，代表着他大脑发出的运动指令信号。

陈墨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用意念发出一个极其简单的指令：抬起右手。

终端屏幕上，代表“抬臂”指令的神经信号波形瞬间飙升！但与此同时，代表金属右臂实际运动的反馈信号波形却延迟了足足0.5秒才出现，而且幅度微弱、波形紊乱！

他的意念指令，如同在泥泞沼泽中艰难跋涉的信使，被金属化肢体阻隔、扭曲、延迟，最终只能驱动那沉重的机械部分做出一个极其笨拙、幅度很小的抬起动作。

“延迟太高…信号衰减严重…需要建立更高效的映射模型…” 陈墨低声自语，湛青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气馁，只有冰冷的计算和专注。他如同一个最苛刻的工程师，开始对着光屏上的代码和神经信号图谱，尝试着调整参数，优化信号路径，压缩延迟。

一次…失败。手臂抬起角度不足。

两次…失败。动作僵硬卡顿。

三次…信号冲突，手臂抽搐。

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白发和后背。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精神的高度集中和神经的刺痛。但他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不断调试，不断失败，不断重来。

格伦博士和助手早己悄悄退了出去，留下他独自在这冰冷的金属房间内，与这具残破的躯体和晦涩的代码搏斗。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墨再次用意念发出“抬臂”指令时——

终端屏幕上，指令信号波形与反馈信号波形的延迟…缩短到了0.3秒！而且波形更加稳定，重合度更高！

他那只半金属化的右手，虽然依旧缓慢，却更加流畅、更加精准地抬到了预定的高度！五指张开、握拳的动作，也少了之前的僵硬和卡顿，多了一丝…属于“手”的灵巧雏形！

成功了！第一步！

陈墨冰冷的嘴角，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他拿起工作台上那柄沉重的黑铁长剑，用那只刚刚驯服了一点点的金属右手，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剑柄！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神经传感贴片传来。

没有灵力。只有冰冷的金属躯壳，顽固的神经信号延迟，和手中这柄凡铁。

但陈墨那双湛青的眼眸中，却燃起了冰冷的火焰。他缓缓抬起剑，动作依旧笨拙迟滞，剑尖微微颤抖。

“剑…” 他对着空气，对着这冰冷的囚笼，对着命运的无情嘲弄，用沙哑如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宣告：

“我…握住了。”

“路…再难，也…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