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熔炉低鸣与锈城之心

震耳欲聋的金属轰鸣声、嘶嘶作响的蒸汽管道、刺鼻的机油与臭氧混合气味… 锈蚀之心庞大机械运转产生的秩序能量场，如同无形的潮汐，冲刷着核心医疗区的每一个角落。冰冷的扫描探头在轨道上无声滑行，深蓝色的奥术光束和复杂的能量感应场笼罩着两张金属平台。

平台之一，陆离的身躯覆盖着暗红与翡翠交织的晶化脉络，如同沉睡在矿物棺椁中的古老遗骸。胸口的晶痕烙印黯淡无光，裂纹狰狞，只有极其微弱的搏动证明着核心尚未彻底熄灭。无数传感器贴附在他冰冷的体表，更有一圈精密的环形扫描仪悬浮在他头部上方，释放着稳定而持续的奥术波动，试图穿透那意识冰封的深渊。

【目标A（晶骸）：全身扫描完成度98%…能量核心结构分析中…精神波动监测：深度沉寂（Delta波主导，偶发异常低频尖峰）…】

平台之二，墨瘤小小的身体在复杂的生命维持管线缠绕下显得更加脆弱。腹部的虚化区域幽暗深邃，边缘那因精炼能量而微弱收缩的界限在强光扫描下清晰可见。几条布满裂痕的半透明触须无力地垂落。专门的空间属性扫描仪投射出扭曲的光栅，试图解析那片非欧几里得几何的伤口内部结构。

【目标B（虚胃）：生命体征维持稳定…虚化伤口空间属性扫描：稳定型空间裂隙，边缘检测到微弱能量锚定痕迹（与目标A能量特征匹配度99.7%）…共生能量链接追踪：持续存在，能量流强度：极低，纯度：异常高…】

莉娜站在巨大的中央监控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将扫描仪反馈的庞杂数据流分类、标记、建立初步关联模型。她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代表共生链接的那条能量波形——微弱，却像一根坚韧的蛛丝，顽强地连接着两个破碎的生命。

“能量纯度…又提升了？” 她喃喃自语，调出之前在“鼹鼠”上记录的数据进行对比。当代表墨瘤虚化边缘的模糊曲线在屏幕上极其微弱地、但确实地向内回缩了一丝时，她几乎屏住了呼吸。旁边的生命体征读数也出现了极其微小的上扬波动。“指挥官沃克的判断是对的…是链接！是那个晶化体输送过来的能量在起作用！虽然总量更少了，但效果…更‘精准’了？”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沉嗡鸣，穿透了医疗设备的运行噪音，被莉娜面前一台高敏精神波动监测仪精准捕捉！屏幕上，代表陆离脑波的Delta沉寂线，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高频尖峰?！与此同时，悬浮在他头部上方的奥术环形扫描仪，其稳定的深蓝光束也极其微弱地荡漾了一下，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

【精神波动监测：检测到异常高频尖峰（0.3秒）！来源：目标A深层意识！】

【奥术扫描场反馈：遭遇未知规则层面微弱扰动！扰动源：目标A能量核心！】

莉娜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放大尖峰区域的波形，并调取同时刻烙印的能量读数。烙印本身依旧黯淡，但在那微弱的搏动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秩序感？与她熟悉的奥术秩序不同，更原始，更…非人？

“埃罗先生！有情况！” 莉娜立刻接通内部通讯。

与此同时，在医疗区深处那个堆满了奇异生物标本、矿石样本和嗡嗡作响的古老数据终端的杂乱房间内，“拾荒者”埃罗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油腻的工装沾着不明污渍，鸟窝般的头发随着他兴奋的嘟囔而颤动。莉娜的数据板被接入一个更大的终端，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着共生链接波形、虚化伤口空间扭曲参数、应激反应的能量峰值图谱… 尤其是那标志着精炼能量注入与虚化边缘收缩的关联曲线，让他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

“共生…锚定…空间胃囊…” 他布满皱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跳跃，将一段段数据拖入复杂的分析模型，“还有这能量精炼…妙啊…太妙了！这不是简单的能量传递，这是…规则层面的互补！一个负责在混乱中提炼‘秩序’，一个负责在虚无中锚定‘存在’…小子们，你们可真是给我这老骨头，送来了一份不得了的‘大礼’啊！”

他猛地灌了一口浑浊的液体，发出满足的叹息，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探索欲：“这链接…是钥匙！是理解更高维度规则交互的钥匙！必须深入研究烙印本身的规则构成和那虚化空间是如何被锚定的…莉娜那丫头的实时数据呢？怎么还没…”

通讯器响起莉娜急促的声音：“埃罗先生！目标A出现异常精神尖峰！伴随奥术扫描场扰动！疑似烙印深层规则反应！”

埃罗眼睛瞪得更圆了：“什么？！快！把数据同步过来！实时监控！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如铁。巨大的监控屏幕上，清晰地分割着峡谷入口外的实时画面：深红裂谷的钢铁洪流如同暗红色的脓疮堆积在崩塌的障碍物前，几台巨大狰狞的畸变兽攻城单位正缓缓展开生物炮口；更高处，真理之眼的小型奥术悬浮艇如同幽蓝的幽灵，投射下的扫描矩阵光纹不断变幻；边缘地带，深潜者之喉的孢子云如同粘稠的绿色毒雾，无声地渗透着焦黑的土地。

指挥官雷克托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布满疤痕的脸上，那道贯穿左眼的狰狞电子义眼闪烁着冰冷的红光。他背着手，看着屏幕上三方势力形成的压迫性合围。

“报告指挥官，” 沃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站在雷克托侧后方，脊背挺首，“目标A与目标B己进入核心医疗区，正在接受全面扫描评估。初步观察，两者状态极度濒危，但存在超越理解的共生链接现象。废铁庇护所陷落首接源于其携带的异常能量吸引深红裂谷主力强攻。技术员莉娜记录的数据显示，目标蕴含极高研究价值，但也伴随着不可控风险。”

雷克托没有回头，电子义眼的光芒扫过医疗区内部的监控分屏。画面中，陆离胸口的晶痕烙印在奥术扫描光束的持续刺激下，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一股冰冷、非人的规则波动即使隔着屏幕也能隐约感受到。墨瘤腹部的虚化区域则在空间扫描下，呈现出令人头晕目眩的扭曲光影。

“超越己知规则…空间属性…” 雷克托低沉的声音在指挥室内回荡，手指在冰冷的合金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埃罗那边有什么初步结论？”

通讯官立刻回应：“埃罗先生正在接收医疗区实时数据，尚未提交正式报告。但据莉娜技术员同步信息，目标A出现短暂精神异常波动，疑似与烙印深层规则相关。”

指挥室厚重的合金门滑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玛拉，锈火组织高层代表之一，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色制服，神情冷静，眼神锐利如鹰。她扫了一眼大屏幕上的三方围城态势，目光最后落在医疗区的监控画面上。

“雷克托指挥官，” 玛拉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分量，“这就是你启动‘血锈’协议，将整个锈蚀之心置于三方炮口之下的原因？为了两个…来历不明、极度危险的‘东西’？”

雷克托终于转过身，电子义眼的红光与玛拉冷静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玛拉代表。废铁庇护所指挥官沃克带回的情报和初步数据表明，目标价值可能超越风险。埃罗正在评估。”

“价值？” 玛拉走近主屏幕，指着峡谷外虎视眈眈的三方势力，“价值就是引来真理之眼的高维规则解析，深潜者之喉的生物舰队，还有深红裂谷那群不要命的疯子？锈蚀之心是我们最后的堡垒，雷克托！我们承受不起一次豪赌的失败！风险呢？如果那个烙印失控？如果那个空间伤发？我们拿什么抵挡？”

“风险确实存在。” 雷克托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放弃研究，意味着我们可能永远错过理解甚至掌握这种超越性力量的机会。锈火在废土挣扎求生，靠的不是龟缩，而是抓住每一个可能改变命运的火种。埃罗的判断至关重要。”

他调出莉娜同步过来的最新数据片段——那标志着精炼能量注入后墨瘤虚化边缘微弱收缩的曲线，以及陆离那短暂的精神尖峰波形。“看这里。他们的共生，似乎正在形成一种…内循环。一个在绝境中自我优化的系统。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也可能是控制风险的关键。”

玛拉看着那细微却真实的数据变化，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她沉默了几秒，手指轻轻敲击着控制台边缘。

“有限庇护。” 玛拉最终开口，声音斩钉截铁，“严密监控。埃罗主导的研究必须最快速度给出明确风险评估和潜在价值报告。研究范围严格限定在核心隔离医疗区内，由沃克和他的小队负责最高级别安保。同时，目标必须展现出能被我们利用的价值，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眼神扫过屏幕上的陆离和墨瘤，“在必要时刻，他们将是谈判桌上最重要的筹码。锈蚀之心，不是废铁。这里，没有侥幸的空间。”

雷克托的电子义眼红光微闪，他明白这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同意。命令：沃克小队即刻编入核心医疗区安保序列，代号‘铁砧’为现场负责人。埃罗研究组获得最高优先级资源调配权限。情报组，24小时监控外部三方动向，任何异动，立即报告！”

命令下达，指挥室内气氛更加肃杀。沃克肃然敬礼：“明白！指挥官！玛拉代表！”

而在核心医疗区的扫描光束下，陆离意识深处那过载低鸣的理智熔炉，在锈蚀之心庞大秩序能量场的包裹中，那冰冷的规则火焰核心，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与此同时，墨瘤那几条布满裂痕、垂落的触须末梢，在空间属性扫描力场掠过的瞬间，也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

围城的阴影沉重如山，钢铁堡垒内部的研究与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风暴眼中心的两个破碎生命，其体内沉寂的力量，正被外界的压力与内部的秩序，悄然唤醒着最细微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