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判官的黑脸

酆都城西，蛇妖商会那曾经门庭若市的铺面，如今大门紧闭，贴上了冰冷的“地府查封”封条。

门可罗雀，一派萧条。

后堂密室，光线昏暗。

蛇妖商会酆都分舵的负责人，一个三角眼、脸上鳞片都透着晦气的青鳞蛇妖，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面前，站着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里的人影，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毫无血色的下巴。

密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腐朽金属混合着枯萎月光的冰冷气息——暗月教特使。

“废物！”黑袍下传来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骨头，“区区小事都办砸。

不仅没能嫁祸成功，反而折了铺面，损了信誉，连主事都被打入寒冰地狱，教中要你们何用！”

青鳞蛇妖冷汗涔涔（虽然蛇是冷血动物）：“特使息怒，是那林小凡太过狡猾，又有牛头马面撑腰…还有阎王…”

“住口！”暗月特使厉声打断，“失败就是失败，教主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冰冷腐朽的气息更浓，压得青鳞蛇妖几乎喘不过气。

“听着，新的任务，忘掉那个小杂货铺，目标——孽镜台！”

“孽…孽镜台？”青鳞蛇妖一惊，那可是地府重器，照映生前善恶本源的地方！

“不错！”暗月特使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低语，“那镜子运转，依靠庞大的轮回本源能量。

想办法，污染它，不需要完全摧毁，只需让它的光芒…带上一点‘杂质’，让它在关键时候…‘看’不清楚，或者…‘看’错一点东西。

一点点混乱的种子，足以在未来结出颠覆的果实！”他伸出藏在黑袍下的手，那是一只覆盖着惨白色骨甲的手，指尖捏着一枚指甲盖大小、不断渗出粘稠黑雾的诡异晶体。

“用这个，‘蚀魂之瘴’。找机会，靠近孽镜台的能量节点。”

青鳞蛇妖看着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晶体，感觉自己的妖魂都在颤抖：“特…特使，孽镜台守卫森严，由孽镜台主亲自镇守，还有日夜游神巡查…靠近能量节点，难于登天啊！”

“那是你的问题！”暗月特使毫无感情，“另外，教主需要特殊的‘材料’进行仪式。

留意两种魂：其一，强大的‘战魂’，生前杀伐果决、意志如钢，死后煞气不散者；其二，‘纯善之魂’，生前至善，功德护体，灵魂澄澈无瑕者。

找到他们，标记他们，等待教中下一步指令，记住，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最后机会！”

青鳞蛇妖看着被强行塞入手中的“蚀魂之瘴”晶体，感受着那刺骨的阴寒和怨毒，脸色惨白如纸。

阎罗殿侧殿，临时申诉复核处。

幽蓝的鬼火灯下，卷宗堆积如山，崔判官端坐在石案后，厚重的眼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他正在处理一起申诉。

申诉者是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中年亡魂：“判…判官大人…小的生前是个账房，记录上写小的…‘因做假账，良心不安，悬梁自尽’…可…可小的冤枉啊。

那假账是东家逼小的做的，东家背景硬，小的不敢不从…最后东家没事，黑锅全扣小的头上了…小的…小的是被逼死的啊！”

亡魂声泪俱下，递上一些泛黄的、记录着胁迫字据的残页作为证据。

崔判官面无表情地听着，翻看着生死簿的原始记录。

记录上寥寥几笔，确实写着“做假账事发，畏罪自尽”。

他再翻看亡魂提供的残页证据，字迹模糊，内容也语焉不详。

按崔判官以往的性格，他会仔细甄别，甚至动用判官权能追溯片段，查明是否真有隐情。

但此刻…

崔判官的眉头越皱越紧，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有些刺人，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戾气。

他“啪”地一声合上生死簿，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证据不足，模糊不清，生死簿记录，乃天道运行之轨迹，岂容尔等亡魂随意质疑？

做假账，便是大恶！畏罪自尽，罪加一等！还敢狡辩，攀咬他人？此等行径，更是恶劣！”

亡魂惊呆了，扑通跪下：“大人！大人明鉴啊！小的…”

“住口！”崔判官猛地一拍石案，声音陡然拔高，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压得那亡魂魂体都黯淡了几分，瑟瑟发抖，后面的话全噎了回去。

“申诉驳回！维持原判！下一个！”

他粗暴地将那份申诉材料扫到一边，动作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狠厉。

旁边侍立的鬼吏都吓了一跳，互相交换着惊疑的眼神：崔大人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判得也太…严苛了吧？

崔判官自己也似乎怔了一下，看着自己刚才拍桌子的手，手背上青筋微凸。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试图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翻涌的、想要毁灭眼前一切“麻烦”的暴戾冲动。

石柜深处，那丝滑腻冰凉的蛊惑气息仿佛又缠绕上来，在他识海里低笑：

（看…这些蝼蚁…只会用谎言和哭诉求饶…）

（规则…记录…便是铁律！质疑者…皆该罚！）

（你的愤怒…你的力量…无需压抑…释放它…）

他甩甩头，强行将那股邪念压下，但眉宇间残留的阴郁和戾气，却像一层擦不掉的灰，蒙在他原本公正严明的气质之上。

他拿起下一份申诉卷宗，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

“齐天零食超市”里，生意火爆。

轮回自助餐区，猪八戒正唾沫横飞地推销他的新菜：“瞧一瞧看一看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狮子头。

选用上等执念五花肉，辅以放下屠刀时那一瞬间的顿悟灵光调味，吃了它，下辈子保准心平气和，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

鬼差外卖专送的小电驴进进出出，牛头的声音通过玉符外放功能在超市里回荡（他显然没关麦克风）：“马面！马面！你那份‘忘忧珍珠撞奶’还要不要加冰。

什么？要热的？执勤喝热奶茶？你也不怕拉肚子！…喂？喂？信号怎么进孽镜台里面这么差…”

林小凡正美滋滋地清点着天庭发来的第二批货——几坛子“蟠桃园有机肥料（据说能滋养彼岸花）”。

角落里那个连接着阎罗殿“荣誉商户监控”的、伪装成普通穿衣镜的屏幕，突然画面一闪！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超市内部的景象，而是一张怒气勃发、眼镜片反着寒光、带着一股子瘆人戾气的脸——

正是刚刚在申诉处发飙的崔判官，那眼神，黑沉沉的，看得林小凡心里猛地一咯噔。

“卧槽！”林小凡手一抖，差点把一坛子“有机肥料”扣自己脚面上，“老崔…你这脸黑的…赶上锅底了。

这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亡魂，气得想亲自下油锅炸了他吗？”

他看着屏幕上崔判官那张写满了“别惹我，我想杀人（鬼）”的脸，又想起门口那块烫手的“监控”金匾。

再联想到蛇妖商会刚被收拾就可能有新动作…林小凡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这酆都城…怕是要变天啊。”他嘀咕一句，默默地把那坛子“蟠桃园有机肥料”抱紧了些。

这玩意儿，说不定…能当板砖用？